当年，从地主家庭走出来的母亲

青青草

每逢母亲节，或亲朋提及母亲话题，我都默默地，闭上嘴。因为，因为，我已经没有了母亲了！

在我的内心深处，却一直藏着我的母亲，我的已仙逝的母亲。我仍留着母亲给我和我孩子织的毛衣，有红的、有绿的、有黄的、有蓝的，有厚的、有薄的、有缕空的、有绞花的……但，这些毛衣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织得鼓凹不平。

我明白，是因为妈妈年岁大了，手还会哆嗦，手指松紧也没什么数了。

每每收到妈妈亲手织的毛衣，我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让妈妈的眸子里又添了份温柔。

还记得，父母一贯对我们严格要求，生活上低标准，工作上高标准。我去到部队的时候，小伙伴笑话我，连个棉毛衫棉毛裤都没穿过，香肥皂也没用过。

还记得，记得特别特别清楚，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一次，在学校操场上体育课。突然看到妈妈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望着我。我赶紧跑过去，只见妈妈用手翻开上衣口袋给我看，立即，我看到有大红色露了出来——是一块方围巾。

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新围巾，我已经记不清，这条围巾我戴了多久，后来，还给我的孩子用了不少年呢。到现在，我还珍藏着。

每每看到母亲的这张笑靥军装照，我就会回想，当年的母亲是怎么一步步走上革命道路的。

母亲出身于地主家庭。那时女娃，都是要裹小脚的，不然嫁不出去。姥姥白天给妈妈缠上脚，晚上妈妈就偷偷放开，姥姥第二天再缠，妈妈再解开。就这样，没裹成小脚。

那时的山东乡下，能有一套蓝士林衣服是令人羡慕的事情，但大多是要靠嫁人后夫家给做上一身。

后来，有部队经过，女兵们落脚在妈妈家。和八路军女战士在一起的耳濡目染，让妈妈下了决心，只有到了部队，才能自己做自己的主。妈妈想跟着部队走，但部队首长没同意，说是家中长女，家里肯定不放。

于是，妈妈就用这双自主解放的“大”脚，去工厂做工，自己挣一套蓝士林布衣服穿上，然后偷偷追部队去了，她不想认命——裹小脚，然后等着嫁人。那年，妈妈只有14岁。

我的童养媳姥姥，被姥爷逼着，要姥姥去把母亲找回家，说，不回来就打断腿。姥姥小脚走不了远路，却冒着大雪拄着拐棍，赶了几十里路，找到妈妈的时候，却说了句，你在部队上好。

就这样，妈妈从此穿上了军装，成了一名八路军战士。妈妈和爸爸一样，极少和我们说过去的事情。

零零星星的，还是能听到一点点的。听妈妈说，那时候，虽然年龄小，但一样要独自去送药品等医用物资。赶着小毛驴，路上遇到敌机轰炸，毛驴吓得又是跑又是跳的，妈妈力气小拉不住，就把拴驴的绳子赶紧在树上绕上几圈，才能使劲拉住，没让毛驴带着东西跑了。

有一次，缴获到一只手枪，心里高兴，从没开过枪的妈妈，实在是手痒痒，偷偷往井里放了一枪，还以为没人能听见。却还是被发现了。

结果是，刚刚得了个立功，被这一枪，放没了——功过相抵。

几十年过去了，当收到“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时，我们姊妹陪着老母亲一起激动，一起感怀。母亲的这一生，从她的家庭里毅然决然地走了出来，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虽然一路上遇有不少坎坷，但，初心依旧！我们，为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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