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我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开卡车,走遍了密(山)、虎(林)、宝(清)地区。<br><div><br></div><div>北疆行车手记(一)内容回顾:</div>一、我调到了团部运输连<br>二、顺口溜<br>三、初到运输连<br>四、北大营考试<br>五、穆林河游泳<br>六、团长训话<br>七、紧急避险<br>八、兴凯湖上走汽车<br>九、路过七台河<br>十、六连的大米饭<br>十一、麦收季节<br><br>北疆行车手记(二)内容回顾:<br>十二、大年初一运棺材<br>十三、跑帮车<br>十四、在密山修国防公路<br>十五、追上那辆车<br>十六、路遇鲜族姑娘<br>十七、宝密桥大岭<br>十八、他们和北大荒的土地融为了一体<br> <i>我们是光荣的兵团战士油画(刘宇廉)</i> <div>十九、我被渔网挂住了脚</div><div><br></div><div>又到了麦收季节,这次驻勤的地方是农一连。早就听说农一连的伙食不错,还听说曹阳四村的老邻居“丫头”、“大珍”,小学同学玉明都在那里,所以这次去一连我挺高兴的,谁知这一高兴,差点把小命扔在那里。</div> <i>水中捞麦油画(王亚卿)</i> 一连位于南甸子,那里的河汊比较多。有水就有鱼,农一连的老职工喜欢在河里下“丝挂子”蒱鱼。“丝挂子”是一种渔网,形状类似于排球场上的球网,使用时把“丝挂子”的两头用尖头的铁棍插在两岸的泥土中固定,“丝网”横着半沉到河水中间,“丝挂子”的网眼比较小,鱼儿在游动时鱼头钻过了网眼,鱼身子钻不过去,鱼就这样被挂上了。 <i>2019年8月农一连水稻田</i> 麦收季节是北大荒最热的时候,干了一天的活浑身是汗,游泳是最好的选择了。这天我也象往常那样去河里游泳,由于靠近连部的那条河下水的人比较多,我便顺着河流往稍远处走了一段路才下河游了起来,我先是蛙泳再是仰泳,然后就躺在水面上胡思乱想,突然蹬水的右脚被“丝挂子”挂住了,我赶紧吸气缩腹一个翻身改成了蛙泳,但是右脚已不听使唤了,“忽楞楞”我打了个冷战,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又换成了踩水的姿势,这样换气方便一些。我深吸一口气,试着把右脚的大脚趾从网眼里挣脱出来,但是不行,因为“丝挂子”是用尼龙线编织的,没有办法把网眼扩大,我的右脚不仅没有挣脱出来,反而开始抽筋了,我开始发急,扯破嗓子喊也没人听见,就这样我被困在河中央了。冷静了一小会,我打定主意,先用自救的方法把抽筋的右脚恢复正常,然后我要游到岸边去,我不能死在这条小河里。我奋力往河边游去,此时右脚大脚趾的皮已经磨破了,每一次蹬水都会有一阵阵的刺痛,人在“鱼死网破”时会产生超强的自救能力,经过我多次的努力,固定在岸边的铁棍松动了,我拼尽全力搏击,最后用右脚拖拉整条“丝挂子”把铁棍从泥土中拔出,终于游到岸边。我在北大荒遇到过几次险情,火灾、爆炸、塌方,被“丝挂子”缠住脚是最危险的一次。 <i>知青们在松花江游泳的老照片</i> <i>2006年知青回访农一连的照片</i> 2019年8月我在农一连寻找曾经游泳的小河<strong></strong> <div>二十、宝密桥林场拉木头</div><div><br></div>“方向盘下吊块大饼子,狗都能开车。”这是北大荒流行的骂司机的损话,平日里再刺头的司机听了这话也不敢呛呛,本来嘛,好天好地开个车不算个难事,但在深山老林里的冰雪小路上,谁说这话司机跟谁急。<br><br>靠近公路的树林早就被伐光了,伐木点不断地向原始森林的深处拓展,进山的小路也随之往前延伸。真是应了鲁迅先生那句话,世上本无所谓路,车走多了便成了路。森林深处的小路最多也就是由履带式拖拉机来回跑几躺开条道,遇到大树挡道就锯倒它,遇到大坑则往坑里灌水,让冰把坑添平,走出点车印来就成了路,有的地段干脆就是在结了冰的河上走车。 <i>运木途中的冰河</i> 运原木的车,重量在上又不均匀,捆扎困难易晃动,在积雪碾成冰的小路上,到处是七上八下的弯路坡道,还有那无法避让的大树墩。开车进山拉木头既要动作麻利还要沉得住气,下坡的时候遇到弯路,一定要提前用低速档慢行,千万不可任性,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车毁人亡。 <i>汽车运输原木</i> 我们宿舍6个司机都是知青,两个上海的,两个宁波的,一个北京的,一个杭州的,走南闯北个个都是行车的好手,可遇到大雪天进山运木头没有不发怵的,哥几个睡觉前都要喝上几口“五味子”泡的白酒,用带有乡音的北方话嘟囔道:卧槽!又一天,该死该活“老二”朝上(睡觉)。有人说,世界有多长,路就有多长,生命有多久,路就有多久,林中的小路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弯弯曲曲伸向大山的腹地,你是否还记得,曾有一批年轻的司机顶风雪斗严寒,把一车又一车的圆木运出了深山,把一年又一年的青春留在了山里。 <i>完达山伐木油画(沈嘉蔚)</i> <div>二十一、帐篷里的笑声</div><div><br></div>青梅山林场紧靠我们团机炮连,属于地方(密山)管理,那里也有上海知青,这一天我去青梅山林场拉木材,在等候装车的时候,林场的人把我让进帐篷里休息。走进帐篷我就是一楞,只见棉帐篷里有两个大通铺,一个男的睡,另一个女的睡,通铺当中有条不足一米多宽的过道,过道上方有一根绳子从帐篷的这一头连到那一头,晚上睡觉的时侯,上海姑娘们会把铺在被褥上的塑料布小心翼翼地搭在过道的绳子上,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的“领地”。 <i>伐木工人在作业</i> 我也去过我们团工业四连的伐木点,帐篷里住的是清一色的老爷们,两个柏油桶改装的火炉被烧的通红通红,帐篷里热气腾腾,每天晚上讲黄色故事黄色笑话是这帮老爷们最开心的时候,听的人和讲的人脸上都泛着红光,一波又一波哄堂大笑在原始森林的上空跳跃着盘旋着,有好事者还鼓捣用身体器官举办“挑灯夜战”的比赛,嗨!我实在无法用文字把比赛的内容表述出来,只能到此打住。 <i>扛木头是个体力活</i> 工业四连(木材厂)知青老照片 工业四连(木材厂)知青返城后的照片 <div>二十二、轴管断了</div><div><br></div>我们五号车实在太破旧了,后钢板的第一片是用两个半片对起来的,轮胎用的是翻新胎(旧轮胎上包一层橡胶圈),人勤不如家什妙,哪一次出车不是提心吊胆呢,结果还是碰上了。那是下半夜2点左右,我从煤矿装了4吨煤行驶在宝密公路上,车刚过密山与宝清的交界地,就听到异响声,赶紧下车查看,坏了,半轴的轴管断了,我曾经把断了大梁(车架)的汽车对付着开到家,但今天彻底没戏,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等别的车路过时再作打算了,为防止冻坏水箱我先把冷却水放掉,然后熄了火坐在驾驶室里干等。 <i>2006年我回访四十团,我的身后是运输连宿舍和食堂</i> 零下30多度的寒夜里,黑蒙蒙的天地间,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如千万头咆哮如雷的野牛撕扯着大地上的树木与蒿草,滴水成冰寒气逼人,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狼嚎声,野外根本站不住脚。驾驶室里也是冰窟一般,我把身上的黑棉袄裹了又裹,依旧冻得索索发抖,开门下地围着卡车跑圈圈,不一会儿又让寒风逼进了车里,就这样车里车外来回折腾,浑身上下还是冷,这是一种内脏和皮肤都感到疼痛的冷,冷得你咬牙切齿,冷得你刻骨铭心,冷得你终身难忘,在那个寒夜里,我一边挣扎着活命,一边默念着普希金的诗句“一切都是瞬间,一切都会过去......”。<br>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路过一辆车,用钢丝绳把我的车拖回了连队。 <i>2019年8月我在原运输连修理车间与修理工的合影</i> <div>二十三、威武的参谋长</div><div><br></div>我们团有位参谋长,现役军人,姓禄,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面色枣红带点黑,操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说话喜欢拉长音。这一天禄参谋长坐吉普车去三营视察工作,半道上有辆卡车行驶在前面,吉普车想超过这辆卡车,无奈宝密公路比较狭窄,路边又有料堆,如果前车不主动礼让的话,后车很难超过去,卡车司机浑然不知吉普车要超车,还是自顾自的撒丫子跑,吉普车超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参谋长的火气上来了,命令司机一定要超过去,就这样吉普车一路紧追,快到宝密桥的时候,吉普车终于超过了卡车,按照参谋长的命令一个刹车就停在了卡车的前面,卡车司机见事不好,刹车来不及又不敢撞吉普车,只能一头扎到公路边的排水沟里,禄参谋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卡车司机怒斥道“你小子不是能跑吗?我看你往哪儿跑!”威武啊!参谋长。<br>上面这段经历是同宿舍的司机告诉我的,我与绿参谋长并不相识,但我知道这位禄参谋长的厉害,我亲耳听到他对我们知青(兵团战士)说“你就是有上天摘月亮的本事,我就是不用你,你能咋地?”<br> 四十团首届机训班结业留影 <div>二十四、少女和小鹿</div><div><br></div>1976年“十一”过后我们车去农十连住勤2个月,夜班的运输任务是往38团糖厂运甜菜疙瘩(制作白糖的原料),押车送货在农忙时是个“美差”,只有女生才有这个幸运(农忙时学校放假,学生参加劳动),今晚押车的是16岁的女生宋勤(化名)。<br>我谨慎地驾驶车辆从连队出发经过兴凯镇爬过东大岭,过了杨岗又走了20多公里的冰雪路,子夜时分到达了38团糖厂。卸完货我们赶紧往回赶路,返回途中车进入了丘陵地带,道路随着山体弯弯曲曲,路也有些狭窄了,车的左边是山坡,右边有时是山沟,有时是一片漫坡。 <i>四十团农十连教师和学生的集体照</i> 车辆刚转过一个弯道,突然从路边的灌木丛里窜出一群动物直奔汽车而来,坐在驾驶室右边的宋勤尖叫一声扑到我的身上抱住了我,我也吓的不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赶紧踩下刹车把车停住同时把车灯关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马鹿正从坡下穿过公路往山上跑,眼看着马鹿跑的没影了,我松了口气,继续开车往前走,突然宋勤扯了扯我的衣袖,她一边用手指着窗外一边惊奇的叫到“小鹿”,借着车灯的亮光,我看到一只棕色的小鹿沿着灯光照射的方向惊慌失措地往前走着,它一边走一边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看来这只孤独的小鹿没有跟上鹿群往山上走,而是被我们的汽车无意中给冲散了。我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宋勤则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说:“小鹿多可怜,咱把它抓住带回连队去吧,可我不敢抓,你去抓!”我点了点头,把车慢慢停在路边关上车灯,然后轻轻打开左边车门,下车后我脱下棉衣用两手在胸前撑开,蹑手蹑脚绕过车尾向站立在路边的小鹿靠上去,月光下的小鹿正挺着脖子傻站着,我深吸一口气,猛的往小鹿扑去,没想到小鹿一下子窜出去很远,我狼狈的扑倒在路边的灌木丛里,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小鹿已经跑的没影了。我喘着气回到驾驶室里,宋勤笑着问我“摔痛了吗?”我嘟囔了一声“没事”就继续开车回连队去了。一晃40多年过去了, 宋勤,你现在生活的还好吗? <i>林中小鹿</i> 2021年8月参观854农场(鹿场)<strong></strong> <div>二十五、一指缝就八十里</div><div><br></div>1977年4月21日,这天有两个步兵三连(砖瓦厂)的女知青坐我的车去装车和卸货,其中一个女的从坐上车开始顾不得车辆的颠簸,用针线仔细补一副纱线手套,这手套是她出窑搬砖的时候要使用的。从煤矿到团部约38公里,行驶途中非常颠簸,又因为是丘陵地带,处处是弯道和坡路,人要坐稳都困难,更何况用针线补手套呢?那女知青好几次被针扎到了手指,疼的她直骂粗话,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补,车到卸货的地点,她补好了手套的一个手指部分。作为知青的我,非常理解和同情这位女知青,在停车卸货的时候,凑了首打油诗:“搬砖磨破经纬织,唯恐出窑烫难止,一指缝就八十里,方知立家不为迟。”行车途中,又听另一位女知青说,“我现在就想和苏联打起来,打起仗来我就往上冲,爱咋咋地”。我又凑了首打油诗:“枪响老子冲,流血脑瓜崩,死却下九泉,天地实相通”。知青生活到了后期,有权有钱有办法的都离开了农场,剩下的知青苦闷至极,自认为活着也没啥意思。<br> <i>忘却的记忆油画(杨琴琴)</i> <div>二十六、越过乌苏里江中心线</div><div><br></div>1977年9月27日,我开车去乌苏里江边运输木料,在江边遇到一位北京男知青,他在江边钓鱼,离他不远的地方停着一只装有马达的小木船,小船不太大,可坐7、8个人的样子,在我的请求下他让我和另一个司机(名字已记不清了)坐上他的船,然后就向江中驶去。在江中行驶了不一会,船上的马达不转了,北京知青一边嘟囔了一句“这破船”,一边很紧张地叫我们赶紧用木浆把船划到我们这一边的岸边去,他说,船在行驶的时候,是可以越过乌苏里江的中心线的,但船不行驶的时候,是不可以越过中心线的,因为这个中心线其实就是国界线,虽然江面上没有国界的标识物,中心线的位置仅凭肉眼判断,但一旦被苏联人发现(或认定)你的船越界停泊,苏军的岗亭上立刻会下来一个士兵,开着摩托车就会赶过来,弄不好就会有麻烦的。说话间,船靠近了我方的岸边,我突然问了一句,“你们离苏联人那么近,如果打起来了,你怎么办?”他头也没抬,顺口就说,“真打起来,我的枪口不定冲着谁呢?” <i>知青与军人巡防江边</i> <i>我为祖国站岗守边疆<strong></strong></i> 二十七、老毛子的枪法<br>有一次,也是去边境上的一个连队运东西,中午在他们连食堂吃饭时,听炊事员说,前几天有一些苏联军人进来过了,说是有一个苏联工程师跑到我们这边来了,这些苏军要把这名工程师抓回去。我们这边的武装民兵带着枪就迎了上去,双方靠近之后,我们这边的民兵就地卧倒,有个民兵刚想开枪,苏军一枪就把他的手指头干掉两个,另一个民兵指挥员抬起手想做个手势,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打在这个指挥员的手掌正中。然后苏军押着这些民兵往前走,有的民兵在走的时候,掐断几根小树枝扔在路上想给自己人做个记号,但苏军把这些小树枝一根不落的都捡起来。后来,他们在水泡子里找到了那个工程师,就把我们的人都放了,押着那个工程师退回到了他们那一边。炊事员撇着嘴说,两个受伤的民兵除了手上的两个洞,其他的伤一点也没有,老毛子的枪法真他妈的准。 <i>四十团步兵一连女知青</i> <i>为伟大祖国站岗油画(沈嘉蔚)</i> <div>二十八、我和大田</div><div><br></div>1977年9月27日,我和大田各开一辆车去东方红林场拉木头。大田是当地青年,和我是同一批学员,他长的人高马大,浑身是劲,所谓“人大力不亏”在大田的身上得到了验证。四十团举办运动会,大田参加投手榴弹比赛,毫不费劲就得了第一名,四师举办运动会,大田参加投标枪比赛,又得了第一名,兵团举办运动会,大田参加投铁饼比赛,还是第一名,有人奇怪了,问大田你怎么什么(项目)都会啊?大田裂开大嘴笑着回答,轮开膀子使劲就行,什么技巧不技巧的,这些项目我都是第一次参加。 <i>知青纪念章</i> <br>东方红林场有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在等候装车的时候,我和大田坐在林场的值班室里闲聊,大田问我,30年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那个时候大田正在谈恋爱,对方是个知青,大田正在纠结是留住对象呢还是放手让人家返城。听了大田的问话,我一时无语,粉碎“四人帮”已经一年了,但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我真的不知道30年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br> <i>我和大田<strong></strong></i> 我返城以后,先是听说大田和女知青一起去大城市成家立业了,后来又听说,大田离婚后重新回到了农场,回农场之后工作和生活都不太顺利。<br>2012年7月,我回访农场时曾和王同一起去医院看望大田,大田因为翻车事故,一条手臂已经残废了,以后又患上了多种疾病,但他的精神状态不错,他说要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康复。不幸的是,过了没多久就传来了大田已经过世的消息,唉,一个曾经力大无比的男人轰然倒地,令人痛惜。<br> 2012年8月运输连知青回访农场留影 <div>二十九、在冰河上写下我的心愿</div><div><br></div>1977年冬天,我们车去农16连驻勤。农16连是山沟里的一个连队,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那里,快到连队房区的时候,路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树,树上曾吊死过一名北京女知青。我们团因为恋爱问题造成的悲剧有好几起,受害的都是女知青,有上吊的,有跳井的,有卧轨的,有疯了的,真是让人心疼和悲伤。 <i>农十六连知青雪后在连队球场踢足球</i> 在16连驻勤,我的活就是天天打夜班,从挠力河往连部拉沙子,此时的挠力河已经被冻成了冰河,车辆碾过冰层,时不时发出“卡卡”的开裂声,我紧握方向盘,小心翼翼轻踩油门,让车辆慢悠悠的走。夜晚开车又冷又疲劳,但更难熬的是犯困。别人挖沙子装车的时候,我就顺着河道不停的走,一边走一边想心事,我下乡已经有7个年头了,知青们陆陆续续走掉了(离开农场)很多,自己该怎么办呢?这些日子我的脑子里始终转悠着一个“走”字。 <i>我们这一代油画(陈宜明)</i> <br>有人打了个比方,原来一屋子的知青都睡在一起,有权有势的人半夜里偷偷地走了,“有办法”的人趁天没亮就悄悄地溜了,剩下一帮“傻冒”还在呼呼大睡,等到天亮的时候,一屋子的人所剩无几,“傻冒”们傻眼了。此刻,我这个“傻冒”,一个人深更半夜行走在冰冻的挠力河上,是走是留?眼望茫茫夜空,万籁俱寂,我心里一片茫然,更加思念远方的亲人,我捡起一根树枝,在河道上找了一片有雪的地方,用力写下了四个大字“我想回家”。 <i>一张火车票去了北大荒</i> <i>一张病退通知书离开了北大荒</i> <div>三十、买了两根原木</div><div><br></div>转眼就到了1978年,2月17日这天我去宝密桥林场拉木头,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一个计划就要实现了,我要买一根椴木一根黄菠萝,剖成木料寄回家,虽然返城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但我还是想把这两根木头寄回去。 <i>2022年8月旧地重游——黑龙江原始森林</i> 椴树的树干轻软质白,纹理细腻,是一种十分优质的木材,用来制作木柜、木框或是用来木刻都非常合适。黄菠萝也称黄檗、黄柏,多年生落叶乔木。黄菠萝从内皮到木材通体是黄色,花纹自然美观有光泽,是制作家具上好的木料。据说明清时期,富裕的东北人家挑选上好的黄菠萝木料制作衣箱、衣柜作为女儿的嫁妆。民国初期,张学良将军迎娶新娘于凤至时,陪送的嫁妆就有一对黄菠萝木箱,这个木料的珍贵由此可见。 <i>黄菠萝和水曲柳的展示品</i> 在林区工人的帮助下,我终于挑选到了两根称心如意的木头,一番忙碌之后把原木剖成木料寄回了家。买原木39元,剖木材12元,铁路托运费63元,我至今用的家具就是这两根原木做成的。 <i>四十团知青赴北大荒屯垦戍边五十周年纪念章</i> 三十一、离开北大荒<br>1979年1月1日,整个运输连宿舍会喘气的只有我和耗子,除去已经结婚的,没有返城的知青只有我一个人了。前几天最后一位相伴我的知青也走了,他临走之前把“病退通知书”平放在床铺的当中,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病退通知书”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咬着牙说:告别了!北大荒,以后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会再来了。<br>那段时间我忙着跑火车站,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知青兄弟姐妹,小小的兴凯火车站上,几乎每天都上演着一场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 <i>兴凯火车站</i> 1月26日,突然之间形势大变,中国南边要开始战事,也要防备苏联背后捅刀,整个北疆地区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作战准备,农场连队发枪发炮,地方民兵挖战壕埋地雷,按照上级指示,运输连做好了预案,车况好的解放牌卡车被编入了沈阳军区,其余车辆被编入了黑龙江省军区,一旦战争打响所有车辆作为军车使用。<br>在这紧要的档口,我的“顶替”通知书到了,79年2月8日,我与大批逃难的农民在兴凯火车站一起挤上了去哈尔滨的火车,望着渐行渐远的兴凯车站,我的内心一阵酸楚,欲哭无泪,欲言无语,只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愚昧与苦难到此为止。永别了!黑土地北大荒,永别了!我的青春...... 当年坐着这趟列车离开了北大荒 <i>当年的票证</i> <br>人生就象一次长程旅途,这话用在行车人的身上真是太贴切不过了,在长达6年的时间里,我独自一人驾驶着大卡车,爬雪山,走荒原,进森林,下煤矿,拉粮拉木拉煤块,冬天斗严寒,夏日战酷暑,日日夜夜奔驰在白山黑水间,在车辆的颠簸中体验人生的滋味,在疾驶的路途中欣赏世上的美景,我的青春伴随着滚滚车轮挥洒在那片黑土地上,一个行车人除了往前走,你还图什么呢? <i>苦干6年换来一纸“证明”</i> <i>驾驶室里度春秋</i> <i>难忘的青春岁月</i> <br><div>《北疆行车手记》一、二、三全部内容到此结束,谢谢您的关注和阅读!部分照片和图片摘自网络,瑾向作者致谢!</div><div><br></div> 请帮忙转发本美篇,以文会友,希望与司机朋友尤其是当年在黑龙江开卡车的朋友们沟通交流,谢谢!<br>我的电子邮箱514490615@qq.com<br><br>本人简介:1970年5月离开上海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十团(现改为黑龙江省八五一一农场)务农,1970年5月至1973年6月在农九连当农工、拖拉机手,1973年6月至1979年2月在运输连当汽车驾驶员,1979年3月按照“顶替”政策户口迁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