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因为路怒症而引发的后果 ,有时会比想象的还要可怕……</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i> </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i> </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i>1、</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i></i></b></p><p class="ql-block"> “吕琨,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和那个叫李婉的女人来往。”杨玉梅对坐在桌子边闷头吃饭的吕琨声色俱厉地训斥着。</p><p class="ql-block">吕琨抬起头,鼓着被食品填得满满的嘴巴战战兢兢地说:“老婆,我和李婉每天都在一起做工,怎么能不来往?”</p><p class="ql-block"> “怎么不能? ”杨玉梅怒目圆睁地吼着:“你和我每天都是睡在一张床上,不是也能和我保持零接触吗?”</p><p class="ql-block"> “那……那不一样。”吕琨吃力地说。</p><p class="ql-block"> “有什么不一样?”杨玉梅把眼睛从吕琨那张总是显得有些含冤受屈的脸上移开,认真地说:“在班上少和她近距离接触,在家里少和她手机来往,不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吗?”</p><p class="ql-block"> 吕琨知道,他和李婉在手机上的互动全部都在杨玉梅的掌握之中。面前的这个女人查看他的手机就像医生检查病人的身体一样,专业而一丝不苟。</p><p class="ql-block"> “记住我说的话了吗?”杨玉梅厉声问。</p><p class="ql-block"> “记住了。”吕琨应承着。他深深地埋着头,快速而不间断地往嘴里添加着食物,从他嘴里发出的那种连绵不断的咀嚼声里,时不时会伴着几个响亮的打嗝声。</p><p class="ql-block"> “你不怕噎死呀。”杨玉梅把手边刚刚喝剩的半杯水推给他,阴阳怪气地说:“急什么?一到了要去公司上班的时候,魂就像被勾走了似的。”</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能知道,现在去公司上班对于我来说就如同是去……地狱。”吕琨加重了“地狱”两个字的发音,好像用这样的语气来形容他已经工作了近五年的公司,就会达到一种一吐为快的效果。</p><p class="ql-block"> “夸张了吧。”杨玉梅说:“公司里不是还有那个经常会给你一点点温柔的李婉吗?”</p><p class="ql-block"> 吕琨悲哀地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的这个臃肿却又有些凶悍的女人,脸上闪现出了一种疲惫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p><p class="ql-block"> 阳光从窗外大树茂密的枝叶间斜射进布满污痕的玻璃窗里,那一束带着无数粒舞动着尘埃的光线照在墙角被关在笼子里的大黄狗身上,给冷清的屋子带来了些许暖意。大黄狗微弱地叫了两声,无精打采地仰起头打量着正在穿衣服准备出门的吕琨,牠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总是会给人一种迷茫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等一下。”杨玉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她跑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吕琨:“侄子要结婚了,下班后别忘了把钱寄回国内大哥家。”</p><p class="ql-block"> “多少?”</p><p class="ql-block"> “两千八。”</p><p class="ql-block"> “是……美元?”</p><p class="ql-block"> “废话,在美国还能给人家人民币不成?”</p><p class="ql-block"> “可……可我们的日子过的不是也很紧吗?”吕琨的心 沉入了谷底。</p><p class="ql-block"> “紧又怎么办,就是饿着肚子,这彩礼钱也是必须要出的。”</p><p class="ql-block"> 吕琨叹了口气:“国内的人误以为我们来了美国就大富大贵了,而你却总是愿意打肿脸充胖子,就好像我们真的大富大贵了。”</p><p class="ql-block"> “废什么话,这个家还由不得你来做主。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两千八给我寄回国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掂量着。”</p><p class="ql-block"> “寄就寄呗。”吕琨小声嘟囔着向外走去。</p><p class="ql-block"> “吕琨,你给我听好了。”杨玉梅冲着吕琨的后背再一次强调着:“第一,无论怎样今天都必须把彩礼钱给大哥寄过去。第二,你和那个叫李婉的女人若是让我抓到了什么把柄,你可就惨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i>2、</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当吕琨从家里走出来并确信身后的大门已经被她牢牢关严了的时候,他都会如释重负地尽量舒展一下仿佛已经麻木了的肢体,然后再畅快淋漓地呼出一口蓄积了一晚上和一早上的闷气。就好像他们家里的那条总是违抗主人指令被关在笼子里的大黄狗,一旦被释放出来,便又开始了那种埋藏在骨子里的桀骜不驯。</p><p class="ql-block"> 洛杉矶的阳光总是那样的明媚,围墙边躲在暗影里的那一大片粉红色的三角梅肆意地绽放着,她们从不介意季节的冷暖和变化,总是一如既往地娇艳着。吕琨知道,李婉最喜欢三角梅。她说她将来若是能买上一个带院子的小House,就在院子的四周都种上三角梅。李婉是一个一看到花就会露出灿烂笑容的女人,就像现在的吕琨,一看到花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李婉一样。有的时候吕琨真想给李婉送一束花,不管是什么花,只要她喜欢就好。他时常想体验一下给女人送花时的那种浪漫的感觉。可他知道,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给任何一位女人送花。杨玉梅不喜欢花,她只喜欢钱。而除了杨玉梅,他怎么可能离经叛道地给另外的女人送花呢?他曾经设想过,假如哪一天他一不小心给李婉买了一束花并亲自送给她,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很尴尬,会不会因此而断送了他和李婉一直保持着的那种同事间除坦坦荡荡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照不宣的暧昧情愫。他喜欢李婉,但他不敢爱李婉。就像他不喜欢杨玉梅,但却不敢不爱杨玉梅一样。</p><p class="ql-block"> 昨天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李婉愁眉苦脸地对吕琨说:“家里厨房的下水管道堵了,如果请一个水管工就要花几十元,有点舍不得。”</p><p class="ql-block">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吕琨信心满满地说:“如果让我去,保证不到十分钟就可以搞定。”</p><p class="ql-block">吕琨看到李婉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李婉悄悄地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明天午休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虽然李婉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清楚,但吕琨还是从她那极具诱惑性的举止中隐约体味出一种暧昧缠绵的味道。也许他是多想了,也许没有。但李婉那如暖流一样的絮语和那浓密柔顺的长发在他面颊边蹭来蹭去的亲昵状,让他感觉脸上痒痒的,心里也是痒痒的。</p><p class="ql-block"> 吕琨那辆从来到美国就一直陪伴着他的二手车就停在他家门前那条宁静的小街边。尽管车子已经有些破旧了,但吕琨还是把它视为珍宝。他觉得自从来到美国以后,所有美好的、自由自在的时光几乎都是在这辆车上度过的。在车里,他不受制于任何人,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在车里,他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唱歌。即使他从未唱出一支完整的歌并且严重的五音不全,他也会一边开着车,一边扯着嗓子纵情歌唱。有时候,他甚至被自己声嘶力竭的歌声所感动,让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在车上,他可以对那些和他有纠纷的同路狂怒地竖起中指,破口大骂甚至吐口水。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毫无顾虑释放自己不满和愤怒的情绪那种感觉更美好、更畅快。他知道在车里的时间是短暂的,下车后不论回家还是去公司,都会是一个他不愿意接受,或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冰冷世界。</p><p class="ql-block"> 现在,当吕琨开车离开了那个窒息得透不过气来的家的时候,他就强制性地尽可能使自己愉快起来。而此刻最让他期待的就是今天午休的时候,他将受邀去李婉家里。至于去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单独去一个他十分喜欢的单身女人家里。一想起这事儿,他就莫名其妙地心潮澎湃起来。尽管他知道内心的蠢蠢欲动应该不会落实到行动中去。而且,固有的那种对家庭和婚姻的理念也绝对不可以使他逾越对情爱和情欲的热衷。但他的这种内心的蠢蠢欲动就像李婉那浓密柔长的秀发,撩拨着他理智上试图坚守,情感上却逐渐溃泄的堤坝。</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2px;"><i>3、</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辆浅黄色的保时捷跑车呼啸着从吕琨的车边驶过,车里那个像是亚裔人的光头男冲着吕琨大声喊着什么,应该是在骂人。在光头男的跑车尚未从吕琨的视线中消失的瞬间,他便敏捷地向光头男竖起中指以示回应。</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同一时间上班,而且都要在同一条高速公路上行驶,所以,吕琨几乎每天上班或者是下班的时候都会和光头男的保时捷相遇,类似的摩擦也时有发生。虽然光头男像是一个亚裔,但吕琨确信他绝对不是中国人。中国人在国外大多遵纪守法,温良恭俭让。不会像光头男那般的张狂或蛮横。</p><p class="ql-block"> 整条高速公路都涌动在一种焦虑和烦躁之中。车山车海、水泄不通几乎是每天上下班必不可少的景观。而吕琨对此却乐见其成,他甚至希望车速越慢越好。这样,他就可以延长呆在车里的时间,从而减少在家里或者是在公司里被欺凌、被压迫的时间。在家里,吕琨是一个出了名的妻管严,怕老婆好像就是他与生俱来的秉性;在公司里他是公认的软柿子,懦弱、谦让、唯唯诺诺。就连公司里那个慈眉善目的阿根廷主管,都会时不时地把一些棘手、麻烦、谁都不愿意做的工作推给他。在这个公司里,除了李婉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在他面前显示一下肆意妄为的快感。</p><p class="ql-block"> 现在,公司正在进行着一场大的变革。过去的手工制作要完全改变成计算机3D打印。这样一来,公司就要减员,这也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人被淘汰出局。几天前阿根廷主管就曾半开玩笑地问吕琨,如果你首先被淘汰出局了,会感到意外吗?吕琨憋红了脸老半天没说出话来。</p><p class="ql-block">距离到达公司的路程越来越近了,吕琨的心也随之阴郁起来。刚刚脱离狼巢,又将进入虎穴。他老远就看到公司大门前围着一帮人在议论着什么。吕琨向来不关心与己无关的琐事,便径直走进公司。在电梯前看到阿根廷主管,他仿佛是很难过地通知吕琨,过几天公司可能会让他放假回家。吕琨明白主管的意思,这意味着被淘汰出局。尽管没有特别的意外,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此刻,闪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影像就是杨玉梅的那张恼怒、哀怨、鄙夷的脸……。</p><p class="ql-block"> 阿根廷主管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指着门外的一群人问吕琨:“你……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p><p class="ql-block"> “什么?”吕琨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懵懵地问。</p><p class="ql-block"> “刚刚,我们的一名员工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被一辆大货车碾压了,她现在……生死……未卜……”</p><p class="ql-block"> “谁……谁生死未卜?”吕琨大声地追问着,他看到了阿根廷主管眼里闪过的一丝绝望和悲哀。</p><p class="ql-block"> “是……李婉。”阿根廷主管扭过头去。</p><p class="ql-block"> 吕琨好像被重重地打了一闷棍,头晕目眩。</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2px;"><i>4、</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工作间里出奇的静,吕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几乎一整天什么都没干。平时总是爱找麻烦,挑毛病的阿根廷主管也龟缩在自己大玻璃窗的办公室里想着心事。</p><p class="ql-block"> 李婉的座椅空着,她的工作台上放着一个大盒子,那上面用英文写着“捐款”两个字。平时,公司里若是有人过生日、结婚、生病或者是遇到什么需要捐助的事情,都会放上这么一个大盒子,大家会往里面扔进去三块五块的以表心意。吕琨通常是不会参与这种活动的,不是他吝啬,除了一张加油卡外,杨玉梅是不会允许他的口袋里有多余零花钱的。</p><p class="ql-block"> 吕琨的手机不断地响着,他知道一定是杨玉梅打来的。她是要提醒吕琨不要忘了给国内的大哥寄钱,再有就是警告他不要和李婉来往。吕琨破天荒地没有接杨玉梅的电话,尽管他十分清楚,不接老婆的电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p><p class="ql-block">同事们陆陆续续来到捐款箱前表达着他们的爱心。三块、五块、十块,吕琨看到阿根廷主管扔进去一张一百元的大钞。一时间,他被那个庞大而肥硕的身影感动了,仿佛所有的不满、愤怨甚至仇恨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p><p class="ql-block"> 吕琨站起来走到捐款箱前,把一直被他攥在手里本应该寄回国内的那两千八百块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在人们惊诧怀疑的目光中,将那二十八张百元大钞义无反顾地投进捐款箱里。然后,微闭双目,双手合十,给他喜欢的女人做了一个虔诚的祈祷。</p><p class="ql-block"> 下班回家的时候,吕琨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尽管这时,李婉还生死未卜,但吕琨觉得自己仿佛也和李婉一样,处在同一种生死未卜的境遇之中。在公司应该已经呆不上多久了。回家,杨玉梅对他或许会更加轻蔑或者是有恃无恐了。</p><p class="ql-block"> 美国,美国梦,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醒着还是梦着。</p><p class="ql-block"> 今天,高速公路上有些怪怪的,车辆似乎比以往少了许多,车速相对的也比平时快。一整天吕琨好像都是处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车子开的也是东摇西晃的,招来不少车辆的不满和抗议。</p><p class="ql-block">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把吕琨吓了一跳,那辆浅黄色的保时捷跑车从后面超到吕琨的右面和他并肩行驶着,光头男放下车窗冲着吕琨破口大骂。末了,还对着吕琨的车恶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吕琨按下车窗愤怒地回呛着,他指手画脚地对着光头男狂呼乱叫,并拼命地倾斜着身子,回敬着脏话和吐沫。光头男的火气似乎更大,他顺手拿起一个没开启的饮料罐向吕琨砸来,饮料罐穿过吕琨的右车窗重重地打在他的肩上。随后,光头男便一脚油门呼啸而去。</p><p class="ql-block"> “狗东西。”吕琨骂着,开始拼命地追赶。高速公路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光头男不得不放慢了车速。</p><p class="ql-block"> “龟孙子。”吕琨声嘶力竭地吼着,眼睛里像喷了火似的紧盯着前面的保时捷跑车。</p><p class="ql-block">火红的夕阳缓缓地向高速公路尽头那一大片混浊的暮霭坠去,路边隔离墙上的三角梅依然娇艳地绽放着。</p><p class="ql-block"> “将来我若是能买上一个带院子的小House,就在院子的四周都种上三角梅。”这是李婉曾经说过的最富于理想色彩的一段话。现在看来,好像很难做到了。</p><p class="ql-block"> 傍晚的风从两边的车窗交叉吹进来,猛烈吹打在吕琨胀热得仿佛即将炸裂的脸上。前面的保时捷在夕阳的余晖中发着刺眼的光,它的耀武扬威的姿态和光头男从车窗里伸出胡乱挥动着的手臂,似乎还是在不甘示弱地示威着。此时,吕琨好像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看到过的一部叫《甲午风云》的故事片,里面邓世昌的那句“撞沉吉野”的经典台词如雷鸣般地在他耳边鸣响。</p><p class="ql-block"> “撞沉吉野!</p><p class="ql-block"> 撞沉吉野!</p><p class="ql-block"> 撞沉吉野……”</p><p class="ql-block"> 吕琨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就好像是在唱歌,也好像是在啜泣。然后,他微微地闭上双眼,冲着那一团浅黄色的光影憋足了劲儿地踩下了油门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