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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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打工人后面两户邻居家的门，一年之中，估计有308天是上锁的，而开门的几十天中，最长时间是过大年。平常偶尔冷不丁回来，他们都是为了门族之间的大事情，必须要回来的那种，事过后，还未来及同左邻右里说道几句，一辆顺风车已经驶来，风尘仆仆的停在村头拐弯处…又要离家了，抬头望望廊檐下的燕子窝，印象之中，似乎又多了几圈新泥，去年回来窝中张黄嘴，不知道今年，又孵出过雏燕有几只。转头看看门前边的小菜园，几处竹篱有点老朽，甚至于有几根竹杆，因长期风雨失修，已零散的挂落在地面，被叫不上名子的野藤青蔓，鸠占鹊巢的缠绕。一旁疯长的杂草很得势，有几枝狗尾，更是郁郁葱葱高高立在风中，快活的挠首弄姿，仿佛要感恩、感恩远离家乡的主人，留下了这么块自由的土壤。手上捏住铁锁，眼眶不知不觉有点湿润，若有所思，若有所失、若有所得、还有点若有惆怅，应了那句话“身处远乡地，心却在藩篱！”……引擎一阵轰鸣，村道上的落叶被搅起一片片，汽车在蜿蜒的水泥路上，传回沙沙的穿行声，跟着，庄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往东数第二户，姓胡，当家的属兔，比我略小一岁，个头约有一米五几，扁担高的身材很壮硕，敦厚的外表，给人印象，实在能干。都是一个村子，从小和泥巴长大，从老河东到芦柴滩，从大集体到分田到户，少年时一群“乡野皮虫”，常在一起掏鸟窝摸泥鳅，玩弹弓打火柴枪，爬高树摘槡果，芦苇丛里采野芹，春天扯下嫩柳扎成圈，扛根木棍，小麦棵里“打打杀杀”。特别是冬天，在有月光的晚上，三五成群结伙去南头窑边，一堆一堆稻草垛间找麻雀，他胆子太小，常因风吹树梢，把个头缩在领口里，跟在屁股后面就像找不到人似的。有时，一遇草动猫喊，他就紧张的要尿尿，拽着旁边人不松手，一阵疾风冷吹，他抖抖索索，水珠子飘洒了一裤裆，又仿佛在害羞，吵着闹着要回家，还讨好说：明天把家里锅巴用油炕，分给大家吃…… 兴头之上没有人理他，他只好跟在后边……说实话，我们一伙，平常也没少戏弄过他。我这位发小邻居，全名胡大柱，他的一腔秉性，基因纯正的全随他已故的老父亲。他老父胡永贵，籍贯宝应中岗人，五十年代，老兄弟几个就迁来阮桥定居。据说，几弟兄全靠手艺吃饭，清一色剃头匠，只要提到大堤上老街胡家，无人不知，那是：一面镜子一条布，剃剃夾夾理无数，一年四季刀锋利，刮过乡长大干部。胡永贵，在家庭排行老二（外称：胡老二）身材不高，面相精炯，眼神充满灵气活现，他侃大山一流，说古道今，没有他不知、不晓得的。记得他烟瘾特别的大，只要手挟一支烟，他的一肚子人文故事，恐怕比白纸里烟丝还要多，念念有词从口腔中，烟雾缭绕的喷出，稀奇古怪的上古而今传说，随着烟圈细雾，飘了一屋子，招来一群人，用现在话讲，喜欢他讲故事的人很多，像耕田的，割草的，栽秧的，放牛放鸭的，全是他的忠实“粉条”……他讲姜子牙寒江孤影独钓，林冲飞雪上梁山，鲁智深拳打镇关西，西门庆不敌武松被三拳归阴，红楼梦黛玉葬花，金屏梅欲仙欲死直至精尽人亡，他说的添油加醋，讲的神彩飞扬，把个理完头发的西庄老张，硬是迷的忘了回家吃晚饭，惹老婆端个粥碗跑过来，稀饭汤流了一手掌，拽把鼻涕甩个脸说：“快回家，山竽干稀粥不吃，冷被窝不焐，看把你迷的？明天不要上工啊？”在世的“胡老二”，手艺很纯熟，那个年代没有电动剃子，全手动机械，一把老式大头剃子能用多少年，抓在手“哒哒哒”，童叟通用，有时老胡自己调侃讲：“右手动剪把，修头走天下，四季理男女，断须卷长发。生意虽不大，手艺心里挂，开门迎笑脸，风雨都不怕。”老胡他确实用一把剪刀，九分手艺，在计划经济年份，养住了全家人。直到80多岁去世，老胡仍面带笑容向邻里：“李家我走了，一辈子手艺难免差错，到与不到，包涵了！…… 陈家我走了，前天那把剪刀不要还我了，留你做个纪念，平常剪胡子时，望还能想起我这把老骨头！…… 乡亲们啦！我真要走了，家中儿女，他母亲去的早，此刻我又要远走云巅，他（她）们虽有成家，但还盼乡邻多多关照，匣子年轻，人情世故浅薄，谢谢乡亲们日后顾全！感恩了！感谢了！！”大柱上面有个姐姐，名子胡成兰，高中毕业后，外嫁去了南京大厂镇，姑娘时，大兰子模样俊俏，身材苗条好看，结婚后育有儿女一双，平常回来总像“画眉带小鸟”，洋溢着南方气息，大城市的时尚，特别是可爱的膝下一对，总让村庄人为之悦颜，能说能唱的“小豆芽”活泼天真，惹邻居家左右，能羡慕的几天都开心！而大柱成家后，虽没继承上辈衣钵，但他拜师学了一手电工绝活，电机电路，铜体线圈，在他手里如同绕着玩，再难的故障都能分分钟排除，没有任何“短路”能阻挡他的手到擒来，他看一眼，就能解决的麻利一二当知。大柱同爱人伏成梅（大梅子），生有俩女儿，村里人都夸：小家碧玉俩姐妹，随父随母传长辈，娇美似那春玉兰，玲珑好像红玫瑰！俩女儿都成家，一个花落江都，路虽有点远，但小彩霞在它乡幸福，日子温馨甜美，让大柱夫妻心安。二女儿就近婚配，“小棉袄”也是暖心暖肺，对爸爸妈妈举心孝敬，过年过节，一家人齐乐融融，四个“小不点”聚一起，更是载歌载舞。可想而知，老胡地底下有灵，定心慰心安，合手谢天谢地！农村生活本安宁，而大柱夫妻不受闲，儿女之心颇重的俩人，不甘十几亩地的收成，执意加入打工人潮，于是有了背井离乡的开头。大柱去了北方工地，妻子南下了省城，一个用线路，连接自己的明天幸福，一个为人保姆，用自己的兢兢业业存下明天的希望。每次正月年后，相聚总是短暂，当春临乡间，河边杨柳青，细雨柔风梨花开，也是他们夫妻离别之时……“你要保重！岁不饶人，轻活重活悠着点……”“你也多注意！腰椎不好，血压不稳，自己照顾好自己……”临别的对话，总带几分念念，而女人总是心软！天落起了小雨，丝丝春雨纷飞。当站台转脸的那一瞬间，“大梅子抬脸望向了天空，她的面庞间，已分不清泪珠还是雨珠……还是大柱男人气，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纸巾，轻轻塞进妻子手心……“别难过，再坚持两年我们都回乡，你种菜我浇水，我围网你养鸡，早晨带你小径散步，黄昏我会为你把粥温……”大梅子转头望向丈夫，点头拎包上車。汽车在启动，雨中慢慢驶上马路……两个淳朴的农民，带着勤奋与执着，去向了天南与地北……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