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朱建深从贪污犯刘岚的言谈举止话里话外感觉到刘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坐在一把尖镐的镐柄上,两眼注视着正在忙碌着的刘岚,低声说道:“刘哥,能把你的事儿和我聊聊吗?”刘岚有些激动,说道:“我被关进来好几个月了,你是第一个想听我姑事的人,平时他们犯人聊天,不是聊烟酒就是聊女人,谁和谁没有真话,互相提防着,像咱们哥俩这么聊天的根本没有,好吧,我就说说我的事儿。”</p><p class="ql-block"> “我爸去世早,我妈拉扯我这颗独苗真不容易,工作了以后,谈了一个女朋友聊的还可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朋友她爸妈要车要房,还要彩礼三十万,我们就穷啊,答复不了女父母的要求,女朋友屈服于她父亲的压力和我分手了,我妈为了这事流了好几次眼泪,那时候我就暗暗下决心我要弄钱,后来我摸到了门道,开始以权谋私,刚开始几十几百的收贿赂,后来就成千上万的干,我要这些钱再给领导送礼,打点周围的关系,没几年我就当上了交通局的局长,当了局长以后,权利大了,搞钱的路子更多了,我弄了好几千万,这么多的钱,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钱多了,就买房买车,吃喝玩乐,没想到我媳妇以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为借口,转移资产,等到纪委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就想退赔赃款争取少判几年,可到银行一查,银行卡里空空如也,房产证也不翼而飞,我明白了我这是白给他人做了嫁衣,哎呀!我倒是想起件事儿来。”</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忙问:“刘哥,你想起什么事儿来了?”</p><p class="ql-block"> 刘岚嗓子有些嘶哑了,他说:“我贪污了这么多钱,别说对不起党和人民这些大理,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是我妈,老婆孩子到国外去了,我羈押在这里,我妈谁来赡养啊?我想了想,你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大案,等调查清楚了,有个十天半月的就能出去了,我则不然,随着国家反腐力度的加大,我估计我最少得盼十年以上。我在盘山舍利塔第九块清石台阶下的暗洞里藏了六根金条,有了这六根金条,我妈后半辈子的衣食就有了着落。这六根金条在审讯的时候我瞒了下来,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当然不让你白忙活,你取出来留下两根给我妈四根就可以了。”</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连连摆手说:“我出去以后,就把这件事办了,放心吧!那两根金条我不要,六根金条全部交给你的老娘。”</p><p class="ql-block"> 刘岚噗通给朱建深跪下了涕泗横流:“朱老弟,你说的话我信。如此我妈后半辈子有了保障,我就是死了,我也放心了。”</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伸手把刘岚扶了起来:“刘哥言重了,你这么年轻,离死远着呢。”</p><p class="ql-block"> 刘岚却一本正经的说:“我这不是空穴来风,你要是在9号监室,大扳指他们就不敢欺负我,要是哪一天你被释放了离开了9号监室,大扳指、黄牛、疯狗他们还是做威做福,还得照样欺负我,这是人性,不是你能管了的。”</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一阵沉默,是啊,大扳指这种人不会轻易低头的,千百年的监狱遗留下的陋习,自己也无力去改变。过了一会儿,朱建深又问刘岚说:“你对钱怎么看?”</p><p class="ql-block"> 刘岚一声苦笑,摇了摇头说:“你问我一个贪污犯对钱的看法,这不是一个讽刺吗?”朱建深连忙说:“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经常在想我的父母为了我买房子娶媳妇把他们的养老钱都花了,老家的房子也卖了,做为一个儿子一个男人,我很想让他们开心快乐幸福每一天,却又力不从心,我白天上班,晚上跑滴滴,干了一个月,除去房贷、水费、电费、网费、物业费、逗号的衣食住行等等,剩不了多少钱,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失败……。”</p><p class="ql-block"> “不,不,我不这么认为”刘岚打断了朱建深的话:“先说我吧,我还是一个小职员的时候,我媳妇儿嫌我穷,不能给她买新衣服新项链,打骂孩子,还和我的老妈吵架,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我窝囊我憋屈,可我穷啊,我忍了,这是在家里。在单位里,文凭能力不如我的得到了奖励得到了升迁,我也想,我工作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在廉洁上不收贿赂不收礼,可是我得到了什么?等我用见不了光的方法弄了几千万以后,我在想我有钱了,该好好享受生活了,现实却是老婆卷走了我的全部财产躲到了国外,哪怕剩一点,我也能走动关系住进1号、2号监室,也不致于受大扳指他们一伙的欺负,我曾经有过几千万,可是我又到到了什么,得到了牢狱、背叛,让老弟你自己说,是钱多好?还是钱少好?我钱多如今却是一无所有,你钱少却有疼你的父母,没有离你而去的媳妇儿孩子,你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我……。”</p><p class="ql-block"> 刘岚眼睛里噙着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感觉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语言来安慰刘岚了,两个人相对无言。</p><p class="ql-block">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刘岚的情绪慢慢的恢复了过来,浅浅一笑说:“我有两个欣慰,第一个我妈的事儿解决了,了却了我的心病,第二个能和你聊聊天,让我说了这么多憋在心里的话,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时节,天气很冷了,朱建深和佳静在中心公园里见面了。</p><p class="ql-block"> 公园里的花草已经枯黄了,完全没有了夏日里的娇艳和挺拔,一条窄窄的小河,河水还没有结冰,潺潺的流向很远的地方,一阵凄厉的北风吹过,树上还没有落净的树叶飘落,在地上刮了一个旋,然后蔌蔌的吹向空中。</p><p class="ql-block"> 在这肃杀的秋风中,佳静觉着有点冷,一只手习惯性的不由自主的伸向朱建深,朱建深发现了身体有些发抖的佳静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也回应着佳静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两只手即将牵到一起的一瞬间,停住了。</p><p class="ql-block"> 佳静说:“前几天,我找到了校长,交给他一份辞职报告……。”</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说:“我昨天去了镇政府,一五一十地把情况都和动感地带说了,他这个人吧,平时有些嘴碎也凶巴巴的,可这个人也是个热心肠,他给我支了个招,还能让我留在镇政府,只是档案上要记个案底,我也没有同意。”</p><p class="ql-block"> 佳静双手捂着脸,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说:“都怨我,我……”</p><p class="ql-block"> 朱建深望着眼前飘过的一片落叶,说:“人这一辈子,有时候真像这片树叶,不知道走到哪一步啊!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感触很深,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它能教会我们很多不一样的知识。逗号还好吗?”</p><p class="ql-block"> 说起逗号,佳静抬起头来,看着朱建深,心头一暖:啊!这个男人还掂记着他们的女儿。</p><p class="ql-block"> 2022年9月25日</p><p class="ql-block"> 于北京姚家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