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天山(散文)——沈渭清

沈渭清

<p class="ql-block">  人,只有经历一段艰辛坎坷的旅程,才能够深切感悟到人世间的许多美好。</p><p class="ql-block"> 六月末去南疆库尔勒出差,晚间在城西兰干村一个瓜果飘香的农庄,表弟安排了一顿牛羊肉为主的丰盛招待晚宴,终于让我放弃了减肥的打算,放肆的大快朵颐一番。酒足饭饱,老大魏哥绯红的脸颊迎着夕阳,说邀请大家明天去和静县的静湖一游,话间远望天山,眼里满是向往。</p><p class="ql-block"> 次日早晨七点半出发,在魏哥和静县乡下的庄园小憩片刻,细心的他又安排带上些瓜果干粮,整装齐备,一行两辆越野车就迎着淡金色的阳光驶向天山。</p> <p class="ql-block">  出哈尔莫敦镇的检查站后,很快就进入了一段荒凉的戈壁公路,当地人称三乡公路,可以沿着开都河去往著名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坐在副驾驶的表弟活的比较超脱,是一个曾经旅行在茫茫戈壁上,也要摆出功夫茶具独自品味一番大漠风烟的越野爱好者。他自己也没有去过静湖,说脚下这一片荒原,就是清乾隆年间,数万蒙古族土尔扈特部落从俄罗斯伏尔加河畔东归祖国时,策马奔腾过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行驶一段路程后前车停下,贴心的魏哥换下了女司机王总,带着我们右拐上了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条开辟的简易施工便道,沿着高深的河谷右侧山崖峭壁蜿蜒盘旋前行,狭窄的勉强够一辆车通行。车里侧怪石嶙峋,窄巴的地方后视镜都快要蹭到岩壁,还时不时有石块跌落在路上;而车外侧就是数百米深的峡谷,有时车胎会把路边的土石压塌,眼看着石块带起一串尘烟好久才滚落下河谷。最惊险的是一路太多的坡道,上坡的时候加足油门咆哮着冲突而出,车头高高扬起,坐在后排的我只能看到蓝格茵茵的天和白的耀眼的云彩;当惶惑的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车头又朝下了,那一片蓝白相间的明丽云天却仿佛被自己抛在了背上。</p> <p class="ql-block">  驾车的李总,当兵出身,虽然道路不熟,也从容的将驾驶技术发挥到了极致,一路谨慎的应对着从未料及的前路挑战。我也暗自庆幸,好在路况极其凶险的那一段对面没有来车,否则真不知道如何会车。</p><p class="ql-block"> 一路艰难前行几十公里后,我们下到了谷底,在一片有胡杨林相伴的溪畔休息。溪水是天山的雪水汇聚,于此溪谷以磅礴之势奔腾而过,在巨石之间,在透过树隙的阳光下闪耀着青玉般润泽晶亮的光芒。溪谷两侧散落着一片片千年胡杨,都是虬枝嶙峋的那种,或倔强的昂首竞向长天,或斜依青石、横断溪流问情山水。这个季节的胡杨,虽然没有深秋那样金色迷人,那般惊艳恢弘;但是这份婆娑碧绿在此时此刻,却更是沁人心脾,让人心醉。背靠一段千年不朽的胡杨,站在青色的巨石上,既有震彻山谷的轰鸣入耳,又见满眼远古遗留的山石树木,你耳边自然会响起歌手王琪的《站着等年三千年》那优美凄婉的旋律,沉静片刻,你的大脑里渐渐的就会幻想出誓言、等待和远去的雁。</p> <p class="ql-block">  重新出发,翻上一道岭,眼前蓦然出现一片怪石。这是天山深处一片山势还算比较平缓的高地,但是却有些怪异,如同外星人布下的石阵,以一种神秘的力量或法则,造就了这一大片大大小小的石头。满眼望去,散落其间圆的、方的、长的、见棱见角的各种具象,无计其数。有的如同奔扑的异兽、有的如同睡佛,有的圆润如巨蛋,形态万千,重约数十、甚至百吨。石身表面,纹理千奇百怪,有的好似水面涟漪,有的如同千层梯田,有的盛开着石花朵朵。这些亿万年前地壳运动加上岩浆喷发而成的产物,让人不得不喟叹大自然的神奇之力和人类的渺小。</p><p class="ql-block"> 穿过怪石岭,海拔越来越高,山路更是越来越难走,沿途树木也越来越稀少,只剩下黄绿相间的草地和灰黑色的山石,遥望云天,可以看到剥蚀的陡峭高山和泛着白光延绵起伏的雪峰。行进在一片山地草原,我们不时的会和长相呆萌、胖嘟嘟的土拨鼠相遇。也许这一片山地草原很少有人来打扰他们,它们根本就不怎么怕人,远远的看到车开过来,就立身而行,拱掌相拜。胆子大一些的土拨鼠还会主动靠近,有的稍微示警惊叫几声,看到你没有敌意,就各自依然在向阳的山坡戏耍打闹。惹得童心泛滥的魏大哥,竟然开着越野车在草原上撒着欢,追逐着土拨鼠玩的不亦乐乎。</p> <p class="ql-block">  临近静湖,远远的可以看到从对面高山乱石缝隙里,喷吐而出一挂挂亮白色的瀑布。这是一组瀑布群,恍如魔性的匹练从几百米的山石高处轰击而下,没有规则、没有线条,只有粗狂奔放的个性和放浪不羁的强势,即使隔着峡谷千米的距离,你依然可以感觉到水花漫天的喧嚣和震耳欲聋的威压。</p><p class="ql-block"> 当耳畔的水瀑轰鸣声还没有离去,我们已经翻过了山梁停下了车,映入眼帘的那片翡翠般晶莹剔透的水面就是静湖。</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处海拔不足三千米,造就于一亿年前的堰塞湖,对面陡峭的山石坡体,稀疏的植被泛着点点绿意,只有一道道山体滑落的沟壑,偶尔还有巨石滚落湖面溅起水花。我们身处的这一侧山势造山运动的痕迹很明显,有冲击的深沟,有跌落的山石,有高山溪流,都是往镜湖里奔赴而去的态势。峡谷口,数百米高、超千米长的壮观山石堵塞成堤坝,其间安静的躺着一大一小一对子母湖,亿万年过去了,它就这样静静的、在山的怀抱里相依沉睡。一到这里,只需看一眼,就会被造物主赋予它的绝美而深深地震憾到。</p> <p class="ql-block">  阳光是明媚和煦的,湖水青瓷样光润,远处高山雄奇、雪峰映衬,近处泉溪淙淙、高云舒影,童话世界般静怡的山色云水。由于这里的山水富含矿物质,湖水会随着光线奇妙地变幻,高山流云,不同寻常,有时湖面如翡翠晶莹剔透,有时和蓝宝石样璀璨夺目。望着眼前浪漫圣洁的光影山色,呼吸着高原特有的清新空气,你只需驻足片刻,就能让你的心瞬间沉静下来,进入一种无所羁绊、超然忘我的状态。</p><p class="ql-block"> 一声悠长尖利的叫声响彻山谷,打破了宁静,一只雄鹰盘旋在空中,时而俯冲,时而昂首刺向长空。一群藏在岸边山石草丛中的不知名的水禽被惊醒,结伴快速划向远处,凌乱了一树倒影和半湖风景。</p> <p class="ql-block">  说实话,当地的牧民因湖面平静如镜子,习惯性的就把它称为镜湖,是把它具象化了。而我更喜欢把它称做静湖,不但有湖色的静逸形象,还代表一种心态,一个既充满山色情景又容易使人泛起情愫的美妙名字,更加令人神往。</p><p class="ql-block"> 一行人在这里忙着拍照,仿佛是被这一片宁静所感染,轻声细语的交流,没有大声喧哗,只顾尽情的把这看不够的湖光山色拍下来,忙着分享给自己身边的人。世间大美,莫要独享,人们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找到的美好,那怕就是一星半点,也能让生活趣味盎然。</p> <p class="ql-block">  在静湖停留了好一阵,魏大哥建议再往哈尔诺尔牧场高山深处去,说还有更漂亮的景色等着我们,言语间没有煽情,但足以让大家动心,义无反顾地前行。</p><p class="ql-block"> 在天山南麓更加艰险的山路上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路上已经很难看到树木,但是高山草场越来越广袤,草色越来越青绿。偶尔碰见了一两辆探险野游的越野车,要么在远处的高山草地上开着车尽情的撒欢,让发动机的咆哮声浪响彻山间;要么就只看到停在路边车,而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是被这壮美的景色勾走了魂呢!</p> <p class="ql-block">  横跨过一条路况极差的河流,我们把车停在了山脚下一片青绿厚重的草场上,不远处就是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盛开着白色和紫色小花的花海。大家下车各自活动,有的去清澈的溪流边戏水,有的随意踱步感受高山草地的这份宁静舒坦,有的去往高处采野芹菜。这里海拔很高,河流如带,草场起伏辽阔,拱抱四周都是连绵的雪岭冰峰,闪亮着银白色的光芒。山外接近四十度的闷热,而现在此处也就不超过二十度的湿润凉爽,感觉整个人都是清明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小河边的一块长满高山苔藓的石头上,让有些清冽的风从脸颊拂过,身边青绿青绿的草浪翻腾的滚向远方,那里隐约有一处牧民的石屋和羊群,遗落在离河边不远处水草丰盛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坐了还不到半小时,突然从西边的山头飘过来一大片云彩,带来一阵细弱的小雨。我没有起身,依然静静地闲坐且无忧无虑地饱览山色、静听风雨。</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疏而不密的雨丝没了,天空也显得特别纯净,碧蓝的没有一星半点的瑕疵。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然而至,不时的在闪亮着水珠的草叶和花丛中随风轻舞,乐此不疲。有时甚至会翻飞在我的指尖,久久的不愿离去,不用刻意寻找,就在那里,不远不近……我在想,每一只蝴蝶都会为了一朵花去让灵魂皈依,每一滴水珠都会为了那片海而纵情自己,那么这对蝴蝶是否和我前生有缘呢?不然在这茫茫天山怎会与我不期而遇?怎会与我在这圣洁的山间心灵共舞?还是要在今生今世与我在天山,约定一场来世重逢重聚的来生缘。</p> <p class="ql-block">  逗留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终于要和这片风光无限的高山牧场离别了,大家都是恋恋不舍的样子,仿佛都被这山色美景所迷醉。表弟甚至说下次一定要带着帐篷,和家人来这里住上几天。</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大家自此对天山便多了一份恋念和一种不可解脱的缘。</p><p class="ql-block"> 回程的路途依旧艰险,我们的越野车甚至被尖利的石块扎破了轮胎。但是,越是艰辛,越是让人思绪万千:回望历史,当年数万东归的土尔扈特部落人,他们肯定要翻越茫茫天山,走过这一片高山牧场和荒原戈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民族部落的信仰,也深知自己的使命;所以他们历经险阻,才在这天山脚下找到一片安居的净土。在他们心里,虽然当年这里可能不甚丰饶、气候也恶劣,既然来了就能和此间的雪山、溪流、草木及鸟兽一起,与他们的牛羊马和信仰一起,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和谐共生。</p> <p class="ql-block">  我们每一次的出行都充满着未知,人生种种,冥冥之中都暗合了对生命不同的认识和解构。用心真爱生命、珍惜家人是我们此次旅行最大的体会,也是苦苦追索的人性本源;而平和以对众生,才是享有最简单生活的真谛。</p><p class="ql-block"> 一段旅程,尽阅山水、享浴云雨,真正的感悟到最美的风景都在旅途。</p><p class="ql-block"> 而最美好的、最值得牵念的,当然是这坎坷一路相识相伴的那一帮南疆兄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完稿于2022年9月</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作者简介】:沈渭清(沈兰天), 陕西汉阴沈氏十五世孙。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一级作家、一级诗人。九十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有小说《我土我民》、《遥祭月河》等,在各纸媒及平台刊发小说、诗歌及散文数百篇。作品入选《中国最美爱情诗选》、《当代优秀华文文学作品选》、《当代人气作家获奖作品选》、《当代华语作家获奖作品文集》,曾获长江中下游五省一市优秀奖作品奖﹑三秦文学征文优秀奖、首届“书林杯”征文优秀奖、首届“母爱如水 父爱如山”征文大赛一等奖、首届《才子》杯文学作品大赛优秀奖、第五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