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羡渝（八）嘉阳蒸汽火车

华伦

　　离乐山不远处的犍为嘉阳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可对我而言，却是组织“临川羡渝”出行的重头戏，到那里去看一眼影响了我一生的蒸汽机车是极具意义的。

　　我人生的第一次入职是1975年到南昌铁路局上饶机务段当一名蒸汽机车司炉工，并且抱着若干年后考上司机，神气地拉着上千名旅客或几千吨货物驰骋在万里铁道线上的梦想，开始了与蒸汽机车打交道。

　　经过多年的磨砺，懵懂的小鲜肉逐渐蜕变成了油腻的老司机。其间尝遍了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也奠定了此后的人生道路。

　　俗话说“撑船、打铁、磨豆腐”是最辛苦的三件事，可蒸汽机车乘务员比之更甚，又累又脏又危险。

累：每次出乘要徒手烧三四吨煤，下班前还要把沾满油污和煤灰的那个庞然大物全部做一遍美容。

脏：上下班一身煤油包衣，远看像要饭的，近看像窑子里刚出来（别想歪了，不是那个窑子噢）仔细一看原来是机务段跑车的。

危险：仅以我所在的上饶机务段为例，二千多职工出过工伤事故的就有好几百，家属因此而变为寡妇的也不少。我本人也于1976年7月19日在火车运行途中不慎头撞水鹤，送医院抢救后方才保住了小命。

下图中那个铁家伙就是差点让我去见阎王的水鹤。

　　扯远了，谁要听你唠叨自己那些破事啊？还是回到独特的蒸汽机车的别样风景上来吧。

　　蒸汽机车曾在中国历史发展的进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在进入高科技的21世纪后，这个世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活化石、曾对世界文明作出过巨大贡献的蒸汽机车，显得是那么的珍稀，也越发具有历史和文化的魅力。

　　1988年起，我国不再生产蒸汽机车并于2005年全部“下岗”，从此，我国的铁路干线上再也看不到蒸汽机车那熟悉又亲切的影子。

　　或许我们都曾在课本上读到过“瓦特时期的蒸汽火车”，也都在现实中享受过那“呜！哐当哐当……”的悦耳节奏。随着时代的进步，那些轰隆声渐渐地消失了。幸运的是，在犍为嘉阳，还依旧运行着世界上最后一辆古董般的客运蒸汽小火车！

　　嘉阳小火车原先是当地煤矿的运输工具，随着煤炭资源的枯竭，逐渐失去了它本来的功能。

这小火车既见证了当地几辈矿工和村民的成长，也是他们情感的寄托，因此都不愿意看到小火车的离去。当地政府和矿山领导顺乎民意，将小火车的客运功能保留了下来，至今还依然在用嘶鸣声为当地百姓作着默默的奉献。

　　瞧：当地一个穿着时尚的村民正在丝丝细雨中等候小火车的到来呢。

　　一辆本该退出历史舞台的蒸汽火车，不知何时起，一不留神从简单的运输工具摇身一变又成了网红道具，吸引着大量似我这样的追随者，很快就带旺了嘉阳的旅游人气。

　　这车厢的条件比之当年，实在是太舒坦了，既用不着抢行李架，也无需躺地板，更没有为了上厕所排队而憋得脸红耳赤的窘境了。

那些不再年轻的朋友们在如此舒适的车厢内谈笑风生，追忆往昔，好不惬意！

　　滚滚浓烟将我带进了时代的记忆，看着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听着耳畔这犹如交响乐般的汽笛轰鸣，我呆呆地追忆着那已逝去的点点滴滴，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不就是几十年前我的老伙伴麽？

　　时光在不经意中流逝，看着这弯曲的铁轨，这斑驳的“鸣”字牌，这摇摇晃晃的蒸汽机车以及喷薄而出的高压蒸汽，竟全是灿斓的光影。

　　记忆的屏障中，曾经轰鸣的声音已渐渐远去。岁月的洪流，卷走了年华，剩下的只是一个被时代刻下深深印痕的躯壳，以及一台已穿越时空，满是沧桑的蒸汽机车。

　　一个老司机，在给旁观者介绍火车经过车站时司机和伙计交流的手语：食指和中指同时伸出指向前方——通过；握拳并竖起拇指——正线停车；同时伸开大、小指呈“六”状——侧线停车。

　　比之当初我当蒸汽机车乘务员时，现在嘉阳小火车乘务员的工作模样，要潇洒多了。

　　“临川羡渝”团队中几个曾经的机务段女职工争相以仅存的蒸汽机车为背景留下倩影，试图找回一些当年的芳华，其中也混杂了几个冒牌货。管它呢，这些大姐、大妈、大婶，哪个没有乘坐过由蒸汽机车牵引的火车驶向幸福和心酸的经历呢？

　　如今高铁时代，出行方式很多，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地摇出故乡去寻找诗和远方，让我想起了在铁路渡过的那些难忘时光，尽管残存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但这份独特的情怀我会好好珍藏。

　　如果说“临川羡渝”朋友们在嘉阳看到了一座小型蒸汽机车博物馆的话，那么接下来要去的建川博物馆聚落可是名副其实的巨无霸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