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是个农民,民国十九年出生巢湖市散兵镇姥(mu)坞村,十四岁到繁昌县三山镇(现芜湖市三山区三山街道)孙滩村投靠四舅爷爷学剃头,算起来已经剃了60多年头了。父亲辛劳一生,主业是在村里包头理发,半月理一次,年底收钱缴生产队记工分,早晚还要自留地种蔬菜。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文革期间得过一次阑尾炎,开刀后没有用过一支抗生素,没有吊水,当天就能自己捂着刀口上厕所。前几年得过一次疝气,动过手续很快就痊愈了。如今已届耄耋之年,依然身体健康,精神矍铄。每次回家,经常能看到一些老年人上门找父亲剃头。父亲靠着一把剃刀养活了我们六个子女,还培养了我们读书。</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时起,父亲除大年初一外,每天都是天一亮就起床,先到自留地里劳作一番,回家吃过早饭,拎着剃头箱子就上门剃头了。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饭,剃到哪家就在哪家吃,晚上才回家吃饭。如遇谁家孩子剃满月头,不吃早饭就出去了,晚上回来给我们说,给谁家孩子剃了满月头,吃了三个鸡蛋一碗面,脸上喜滋滋的。父亲给人理的头发侧面留得短,头顶留得稍长,就像马桶盖。我进城以后,开始几年父亲总是让我回家时顺便剃个头,省个几块钱,回去上班同事都说我头理得好土。父亲剃头也有一绝,能对着镜子给自己剃个光头。</p><p class="ql-block"> 父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么几件事:一是给人“放痧子”。每逢盛夏酷暑,在田间劳作的农民发了痧子(中暑),总是让别人搀扶到我家,让父亲给他(她)“放痧子”,父亲就会拿出一根普通纳鞋的针在火上烧一下,然后在农民的腿弯处扎一下静脉,针一拔,一股黑紫色的血液射出,过一会农民就能轻松地走回家。二是给人治疗搭背(疔疮),让我去药店买回“大力片、冰片、黄参片、黄蜡”,和鳖壳一起放在瓦片上用煤炉焙干,研成粉末,加麻油拌匀后装瓶,每逢谁家有人生了疔疮,将药拿去,涂在患处,治好后再送回来,分文不取,用完再配。后来从书上知道,古时候,剃头匠必须会治疗跌打损伤,理发厅门前的三色滚筒,红色代表动脉,蓝色代表静脉、白色代表绷带。</p><p class="ql-block"> 有好几次让父亲为我紧张了一回。1970年的某一天,我肚子痛得不行,父亲背着我走了六七里路到横山医院,鲍伦员医生给我开了药打了许多蛔虫,后来就再也没痛过了。1978年2月,我考到省城一所中专学校读书,父亲帮我挑着木箱、被子轮渡过江到二坝上火车,结果我们上的不是同一节车箱,火车快要开动了,父亲没有票不得不下车,在最后一分钟,我正好赶到了那节车箱,父亲松了一口气。后来知道父亲从8号码头走到中山桥汽车站,没有车就走回家了。1979年暑期,新的一学期即将开学,学费还没有着落,只好将一头正在长膘的猪杀了卖钱才筹够了学费。当天我也参加了卖肉,在三山没卖完,弄到县城后才卖光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生活很节俭,从来不浪费食物,常和我们说,一粒米饭要经过72道手脚,才能到我们嘴里,有时一粒饭掉到桌上总是拣起来放到嘴里。父亲待客很热情,不管是谁,到我家上门剃头,都是留茶留饭。散香烟是童叟无欺,一打就是一圈子,尽管是劣质的丰收烟、大铁桥烟,偶尔也有江淮烟,大家还是抽得嘶嘶的。到了老年后知道抽烟有损健康,就坚决地戒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我影响很大,他身上的优点我都继承了。父亲虽然一天也没发达、发财过,但一生还是平平安安的。愿天下父母都健康,愿天下儿女都孝顺。</p><p class="ql-block"> 2009年5月1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记: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年父亲就过世了,重新发表此文以纪念父亲去世十二周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