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父亲

张玉江

两年前的今天（2020年10月12日农历八月廿六），父亲离开了我。从此以后，父亲跟我的距离不再是山高水远，而是天上人间，再也无法跨越。

自从父亲离开了我，每晚睡觉前都会想父亲会不会来我的梦里，可是一次都没有。听说，过世的亲人不来梦里是因为他们在那边安置的很好，什么都不缺。如果真的是这样，不来就不来吧，只盼父亲能在那边过的很好。

最后一次跟父亲道别是2020年10月10日。那时，父亲在医院病情还算稳定，我就回杭州上班了。两天后，得知父亲离世的消息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我的世界从此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可我连父亲最后一面却永不相见，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奈让我第一次发觉生死无常和生命脆弱。

父亲1938年年初出生，老家在嵊州东南角的山岗上，那是个交通不便，偏僻穷困的小山村。好在我爷爷勤奋能干，农闲之余到外面做木匠泥瓦匠之类。稍有积蓄就买田买地，家境在那时还算不错。父亲是老来独子，上面有三个姐姐，所以备加受宠，生活无忧无虑。父亲聪慧，所以我爷爷奶奶一直让他读书，小学，中学，高中，绍兴师范。 那个年代，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并且完成高学历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这全靠爷爷奶奶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听奶奶说，爷爷就是积劳成疾中年早逝。

父亲1959年绍兴师范毕业就回老家工作，先在乡中心小学教书。1960年和母亲结婚，随着我们姐弟四个人的相继出生，父亲肩上的担子肯定不会轻松。母亲在家带四个孩子，还有家务农活都是一肩扛，而父亲为了给母亲分忧，每天步行5公里来回山岗下的乡中心小学 ，下课回来还要帮母亲照看家里，力所能及耕田种地。

老家嵊州田少山多，我家七人六个农村户口，山地特别多，所以星期天（那个时候还没有双休日）更加没得空，被母亲指挥着忙这忙那。父亲心态特别好，无论多忙多苦 ，从来不发脾气，任劳任怨，随和乐观。

良好的家风让我们姐妹兄弟无忧无虑，健康成长。那时生活条件虽然清贫，在父母勤俭持家下勉强可以吃饱穿暖。

小时候，感觉父亲无所不能。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书。既可以讲故事画画，也可以修理缝纫机自行车，自做桌子椅子、家具农具。琴棋书画样样拿手，木工泥工也能上手。每到逢年过节，乡亲邻里经常上门让父亲书写春联喜帖。是父亲为我们撑起一片天，打开了一扇窗。

由于父亲有文凭有水平，踏实肯干，1983年上调到乡中学工作，此后一直在乡中学工作到1998年光荣退休。

为人师表四十年，

培育桃李满天下。

无怨无悔作奉献，

克勤克俭贫且安。

——这是父亲一生的写照。

父亲在乡中学工作期间，两姐姐先后出嫁，兄长结婚到县城工作，我也从学习毕业分配到杭州工作。老家农村田地也包产到户，各家各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期间，父亲在乡中学教书育人，母亲在老家种地养兔，一家子生活充实安康，从父亲给我的来信中可以感觉到他心里的满足和自豪。

我们四姐弟逐渐长大各自成家立业，父母也慢慢变老，到1998年，父亲60岁退休回家。可他闲不住呀，和母亲在小区边上开荒种地，一年四季种的菜自给自足，生活得有滋有味。退休后的父亲每天都干劲十足，跟母亲一起为家，为子女操劳，或许有时候也会很累，但一直都很幸福吧。直到我们都成家，有了孙子孙女承欢膝下，父母才慢慢开始放下担子安享晚年。

我想这些年父母应该过的是幸福的，没有大的病痛，也不用为钱发愁，还有儿孙绕膝。要说有遗憾那就是因为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时常陪伴。粱晓生在《人世间》里说，行孝有两种：养口体和养心智。养口体就是能对父母做到承欢膝下，行孝床前。养心智是能给父母带来荣耀，成为父母的骄傲，在精神上能给父母安慰。我自认无法做到对父母养口体，只希望能做好养心智。

父亲一生节俭。虽然节俭是一种美德，但父亲的节俭最终成了让我们四个子女无法碰触的痛，成了我们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遗憾，我们甚至有些埋怨父亲的节俭，为了省钱，敲敲打打，修修补补，买最便宜的菜蔬果肉最便宜的衣裤。父亲太为母亲着想，走后也要留一笔钱给母亲，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让父亲省了又省。事已至此，父亲就安心地走吧，我们都会尽力照顾好母亲。让母亲能尽快适应没有你陪伴的日子。

人生很长，却也很短，短到我们来不及好好陪陪父母，来不及再认真看他们一眼。

我们确实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总以为来日方长，等有空的日子再陪陪父母，可等来等去最后只剩下遗憾。

父母在，我们就永远有一个可以停下来休息的家。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人生轮转，

岁月不息。

在秒针的步伐里，

在儿时的照片里，

在节日的喧闹里，

在我对你无穷的思念里。

2022.9.21

农历八月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