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彩虹，两个人《隐入尘烟》

胡杨林

电影《隐入尘烟》9月12日下映，票房1.13亿，算是中国文艺电影市场的天花板。一部苦哈哈的文艺片从最初的冷清到霸屏，能逆袭成功，没有看点，谁愿意戴着口罩隔着座位贡献票房，还悲戚戚地偷偷洒眼泪。 8月间，上海影院有序复工复产，我在家门口刚刚复工的百丽宫影院观看了该片。电影三分之一处，看走了一个观众，西北大农村的农耕文化生活，像纪录片似的缓慢展现。武仁林（饰马有铁）本就是个农民，又是导演李睿珺的姨夫，他只需要熟悉镜头和机位，不炫演技，本色出演，不帅不高黑黢黢，哪儿来的流量。苦了海清（饰曹贵英），这个都市剧里的“国民媳妇”，变成了西北农村男人的丑媳妇，丑就罢了，还有残疾，尿失禁，终身不育。海清为角色深入生活，零片酬毁容式出演，值得敬佩，不是每个年轻女演员都肯去做的。但在影片里，和农民出身的武仁林对戏，海清表演痕迹明显，网友们都不忍心说破，海清已经很拼了。 《隐入尘烟》在一线城市上映看走人不算啥，一寸光阴一寸金啊。上映前期，主创团队曾在几个一线城市做宣传，反应平平，收效甚微，去错地儿了！后期逆袭，据说短视频平台推荐是头功。 人最终不想丢弃的仍然是一个字，那就是，真！譬如：感受！ 苦到天际 　电影一开始就是马有铁和曹贵英，在家人也就是两家嫂子的安排下相亲，一个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中年“老光棍”，一个是走路趔趄又脏又丑的“老”姑娘。 相亲基本没有这俩人什么事儿，二位嫂子看看般配能脱手就好了。贵英嫂子怕贵英尿裤子被人家嫌弃，催着贵英去茅房，回来时她看见有铁心疼院里儿那头驴，给驴喂苞谷，心想：这头驴的命都比我好！他对驴都好，是个好人，雪花飘飘飘洒洒在贵英的脸上身上，咧咧寒风里似有一米暖阳忽现。看到这个画面想起电影《牧马人》里，从四川逃难来的秀芝决定嫁给老右派许灵均时，对他说，“你是个好人！”一下子把个朱时茂饰演的老许感到得瞬间落泪。尘埃里的人更懂得阳光的珍贵。 马有铁排行老四，寄住在三哥马有铜家里一个破旧的偏房里，像那头驴一样被人吆喝使唤，“没有人比你更穷了”，村里人常笑话他，他也不恼，憨憨地笑笑。侄子结婚，亲家嫌弃三哥家这个“累赘”，哥嫂这才想着给他说个媳妇搬出去。 马有铜总共在电影没出现过几次，一次是指桑骂槐对着驴说，这个不值钱的，一天给你多少，你才能吃够啊！一次是他提着一袋子儿子婚宴上的剩菜，给有铁送去，还刻意说这是别人没有动过筷子的，目的是侵占马有铁这个特困户的政府安置房。两次出镜导演都给他一个模糊的侧面，大概是太阴了，不能堂堂正正面对观众，李睿珺索性就让他待在昏暗的阴影里，见不得光。 曹贵英父母早逝，住在哥嫂家的窝棚里，风吹雨淋，一不小心就会挨哥嫂的辱骂暴打，因为给了村里孤寡老人一个馍馍，哥嫂把她打的一个星期起不了床，不能生育还尿裤子，说是个女孩儿家家的，哥嫂也从没有把她当人看。光棍马有铁找上门，嫂子生怕她尿裤子男方看不上，相亲的时候一个劲的催着贵英去小便。两家嫂子一拍即合，贵英哥嫂也甩了包袱。婚后有了自己的房子，贵英说，我咋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家，能睡在自己的炕上。 爱到极致 有铁和贵英结婚了，拍个结婚照桂英如何也抬不起头来，后来说，要是知道日子这么好，当时应该笑一笑。 贵英尿失禁经常湿裤子，怕有铁看见嫌弃就等他睡着了偷偷起来，挨着炉子烤，有铁心里清楚，好好的女子也不会嫁给他，嫁了他，就是他老婆。小卖部里又湿了裤子，有铁脱了衣服给她遮住，挣了钱马上去买长大衣，好盖住她屁股。赶驴车出门早，叮嘱贵英吃热饭。 贵英的心好像开始激活了，有铁出门她会站在窗口看他走远，他帮侄儿搬运结婚家具很晚不回，她站在村口捂着一瓶热水，暖了再暖，冻的都快站不住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就暖和了。有铁第一次给村里的暴发户贡献熊猫血，贵英小声说，不去。第二次说，不抽了，这次真不抽了。第三次抽到一半，就趔趄着身子下车找护士，大声说，满了，满了。 没有吃的就赊了种子钱自己去种粮食，没有房子自己拓坯子盖，没有母鸡就借了十个鸡蛋自己孵，“只要春天不死，迎春的花儿就会开”，只要人在劳作，土地就不会辜负你嫌弃你。 有铁下河摸鱼烤了给贵英吃，刚出炉的烫啊，有铁抖动两下剥了放到贵英嘴上，这大概是贵英这辈子吃的最香的东西了。这场戏武仁林就是满分，一连串休娴熟动作加上憨厚欢喜的眼神，活脱脱一个宠妻狂魔啊。专业演员会考虑动作衔接尺度把握，武仁林放开做就是生活的模样。 麦子收了，房子有了，小鸡也开始下蛋了。俩人躺在房顶上，有铁把贵英真的拴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怕她夜里掉下去，村民打趣有铁心疼老婆，说快把她栓到裤腰带上了。其实刚结婚那会儿，有铁就带着贵英给父母上坟，告诉他们，这是贵英，我成家了。这是对贵英最大的接纳，他的老婆他来疼。 夏日的夜空繁星点点，有铁和贵英说着过去，想着将来卖了粮食给贵英到医院看病，给她买大电视机，不用再去邻居家尿湿了人家的板凳看人家的脸色。像一道彩虹，映照在俩人的生命里，憧憬着，彼此照亮着，拥有着。 又一次赶车回家，村民平淡地告诉有铁，你老婆等你太久站不住掉到河里了，有人去捞，不知道捞出来了没有，平静地就像说是掉进了一头猪。有铁跳进河里去捞，拖着尸体大声呼喊贵英，这个世上终有这么一个人在意她的死活。 有铁卖了粮食还清了债，喝了农药又吃了贵英留给他的鸡蛋，清空了世间的一切，追随那盏曾照亮的灯。 一道彩虹，两个人。最终《隐入尘烟》！ 一千个网友眼里有一千个《隐入尘烟》，从说不准的爱情到看不透的结尾，从小麦的命数到还旧债的人生，从贵英的尿失禁能不能治好到有铁的政府房最终归了谁，从影片的艰难制作到文艺片的前景展望，无一不是挥洒对影片的喜爱。我在电影字幕快要结束时离开座位，过道座位的女士还在哭，她和我一样，从贵英落水那一刻就止不住眼泪，我们隔着两个空位，灯光亮的一瞬间我看了她一眼，是个年轻女士，傍边的男士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影院里没有其他声音，连下台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坏了什么。 说不尽的话就在毛不易轻轻吟唱的《借》里感受吧！ 借一盏午夜街头昏黄灯光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双借一寸三九天里冽冽暖阳融这茫茫人间刺骨凉借一泓古老河水九曲回肠带着那摇晃烛火漂往远方借一段往日旋律婉转悠扬把这不能说的轻轻唱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的不深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无边夜色到底還要蒙住多少人它写进眼里他不敢承认 借一抹临别黄昏悠悠斜阳为这漫漫余生添一道光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的不深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无边夜色到底還要蒙住多少人它写进眼里他不敢承认可是啊总有那风吹不散的认真总有那大雨也不能抹去的泪痕有一天太阳会升起在某个清晨 一道彩虹两个人 借一方乐土让他容身借他平凡一生 电影《隐入尘烟》导演：李睿珺主演：海清饰演曹桂英 武仁林饰演马有铁 音乐：毛不易《借》 感谢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