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有些人 一转身就是一辈子</i></p> <p class="ql-block"> 千禧年上下,合肥到处是茶楼,比较有名的是“避风塘”。闲来无事,约几人到茶楼打牌,在当时是比较时髦的事。</p><p class="ql-block"> 某日下午,在包厢内,“地主”斗得正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对面的牌友是个温州老板,只见他放下牌,色迷迷地说:“各位稍等,有贵客到。”</p><p class="ql-block"> 门打开,一个漂亮的少妇飘了进来。对面那位老板,接包,挂衣,让坐,行云流水。让少妇坐在我对面,自然跟我打对家。</p><p class="ql-block"> 待她坐稳,我抬眼一望,惊奇万分:“是你?”</p><p class="ql-block"> “是你?”</p><p class="ql-block"> 她也几乎同时惊问!</p> <p class="ql-block"> 思绪回到乳臭未干,青春懵懂的年代。</p><p class="ql-block"> 那时刚参加工作,每天上午学车,下午就没事了,就想着把吉他好好练练。也没人教,只能到新华书店转转,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书。</p><p class="ql-block"> 好像是文艺、艺术类的柜台吧?我低着头趴在玻璃柜上仔细寻找。</p><p class="ql-block"> “你想买什么书啊?”</p><p class="ql-block"> 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p><p class="ql-block"> 我抬头一看,好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十七、八岁光景,毛茸茸的眼睛正笑咪咪地看着我。</p><p class="ql-block"> “我……我……我想买本弹吉他的书。”</p><p class="ql-block"> “哟,前一阵倒是有一本,叫《吉他初学指南》,但卖完了。”</p><p class="ql-block"> “啊?那算了,谢谢你!”</p><p class="ql-block"> 嘴上说谢谢,脚却不挪窝。也不好意思看人家,就低头望着玻璃柜。想想实在找不出留下的理由,讪讪而去。</p><p class="ql-block"> 过一阵又去,有时在,有时不在。在的时候,寥寥几句。书,始终没买到。</p><p class="ql-block"> 每次去,都设想了几套说词:“能不能麻烦你个事?等书来了通知我,我叫xxx。”</p><p class="ql-block"> 可别人怎么通知你啊?那时的电话只有单位办公室有,我又不在办公室,打电话也找不到我,设想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p><p class="ql-block"> 唉!那时很慢,是真的慢。不是人们想慢,是环境使然。这事放到现在,留个号,加个微,分分钟搞掂。</p><p class="ql-block"> 所以还是老一套:“书到了吗?”</p><p class="ql-block"> “没有”。</p><p class="ql-block"> 再讪讪而去。</p><p class="ql-block"> 最后还是她想的办法:“这样吧,如果书来了,我帮你买一本,等你来了再把钱给我。”</p><p class="ql-block"> 真是个善良的好丫头。</p><p class="ql-block"> 其实她哪知道?这时候,我已经不想让书来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又去的时候,书还是没有。但她主动跟我说了话:“你怎么每次都是下午来啊?不用上班吗?”</p><p class="ql-block"> “你猜。”</p><p class="ql-block"> 欲擒故纵那一套,小人书《三国演义》里有。</p><p class="ql-block"> “我明天下午二点下班。”</p><p class="ql-block"> “啊?好……好。”</p><p class="ql-block"> 那双毛毛眼盯着我,眼神里充满嘲笑。仿佛在问我:好什么好?哪里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那、那我在门口等你?”</p><p class="ql-block"> “嘻嘻,不要!你到解放电影院门口等我。”</p><p class="ql-block"> 那毛眼眼,终于眯成了一条缝。</p><p class="ql-block"> 我滴娘呃!真的假的?</p><p class="ql-block"> “好,好!”</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解放电影院离新华书店也就五分钟路程,那可是青年男女的圣地。</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如约前往。留了个心眼,没有先买票,万一人家涮我的呢?站在新华书店对面的树下,偷偷观察,看她下班往哪边走。</p><p class="ql-block"> 出来了,还是两根麻花辫,还是那件红黑相间的格子上衣。背着小坤包,纤腰袅娜,向电影院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还等什么啊?</p><p class="ql-block"> 我仿佛听到了杨排长的命令:“阿米儿,冲!”</p><p class="ql-block"> 一路小跑绕到她前面, 买了包瓜子,还买了包花生米。那时零食可没有包装,就是用废报纸包成一个粽子状。为了有点文艺范,还顺手买了本《大众电影》插进裤兜。</p><p class="ql-block"> 她到了,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我屏住喘息,走上前去把两个“粽子”塞进她的手中。怕她发现我的气喘吁吁,不敢瞅她的表情,赶紧排队买票去了。</p><p class="ql-block"> “同志,麻烦你给我两张最后一排的票。”</p><p class="ql-block"> 一个白眼。“啪”两张票拍在窗台,拿起一看,呵呵,这位同志态度不好,事办的还行。</p><p class="ql-block"> 见我买好票,她率先往里走去,也没问我在几排,径直往后走去,像是窥探了我的小心思。</p><p class="ql-block">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电影开始了,我的心也在飞,手也想飞,想飞到她那,又不敢……</p><p class="ql-block"> 别说手不敢,连眼睛也不敢。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局促,她拿了一颗花生米递到我嘴前……</p><p class="ql-block"> 我机械地张嘴接过,她轻笑一声又递了第二颗。我脑子飞快转动,努力回想以前看过的爱情小说里的有关情节,在她递来第十颗花生米的时候,我一伸嘴,轻轻咬住那如葱白的两指。</p><p class="ql-block"> “嘤”地一声,她倒向了我,我也终于搂住了娇柔的肩膀。</p><p class="ql-block"> 肩膀虽好,但好像不是我的目的地。她很乖巧,微微张开手臂,我乘势把手塞入腋下,温暖,柔软。我不知道,女孩的身体,怎能有如此魔力?让你恨不得让手就长在那里,永不离去。</p><p class="ql-block"> 要命的是,往前面一点点,是活的,是动的。就像有只小白兔子饿急了,四处寻找那可口的青草。</p><p class="ql-block"> 我听到了有两个我争论不休:“抓住她,抓住她,你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呢?”另一个说:“不能那样,不要那样,太下流了,不要让人家瞧不起你!”吵来吵去,手始终没敢过界。</p><p class="ql-block"> 片尾曲响起,《归心似箭》放完了。电影里那个连长跟我一样,啥也没干,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抽出右手,插入裤兜,生怕她发现我手上成滴的汗珠。其实是自欺欺人,她的腋窝早就“一片沼泽”了。</p> <p class="ql-block"> 出了影院,那毛毛眼又望着我,抿着的小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分明在嘲笑我胆小如鼠。不行,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不就是胆子大嘛!只是初上战场,环境不熟,决心不够。不行!一定要扳回这局。</p><p class="ql-block"> 对面就是那家有名的面馆。上学时经常偷大人的钱,到这里吃上一碗阳春面。面好吃,面汤上还有油星点点,甚是撩人,每次都被我喝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今天当然要来点荤的。点了两碗大肉馄饨,一笼小笼包。边吃边互问了对方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她多问了一项:我的工作单位。</p><p class="ql-block"> 吃饱喝足,不用商量,默契地向包河公园走去。</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包河公园,静谧,幽暗,没有现在讨厌的亮化工程。株株树丛之间,就是情侣们天然的包厢。</p><p class="ql-block"> 环境不错,情侣也多,去迟了包厢就满了。我不由加快脚步,带着她往“春天”走去。</p><p class="ql-block"> 还好,老天待我不薄,很快找到地方安营扎寨。天色还早,循规蹈矩,相聊甚欢。</p><p class="ql-block"> 随着夜色渐浓,我揽她入怀,手也在她的带领下,放到了该放的地方。小兔子营养过剩,不懂减肥,白白胖胖,娇软丰腴。扣子也紧,手伸进去就不能动了。她大概也勒的难受,示意我帮她解放枷锁,但我摸了半天也没找着机关。她娇媚地打了我一掌,手往背后一伸,就解决了难题。</p><p class="ql-block"> 时而有手电筒晃向树丛底下,见到躺下的情侣就大声呵斥。那是“老包”们在巡夜,专挑隐蔽处下手。那时的人们善良胆小,更没有法律意识,就是被他们吓出毛病也不会深究。我上高中时经常跟小伙伴们来包河偷鱼,跟他们没少打交道。对“老包”们自然恨之入骨,但相比那些初来乍到的男青年,也多了很多应对之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南风吹来清凉 </p><p class="ql-block"> 那夜莺啼声细唱</p><p class="ql-block">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p><p class="ql-block"> 只有那夜来香</p><p class="ql-block"> 吐露着芬芳……</p><p class="ql-block"> 夜莺细唱没听到,月下的她声音却越来越小了,终口吐芬芳,陷入呢喃。身子宛如煮熟的面条,瘫软在草地上。我按她的示意退下了那最后的神圣。此时此刻不禁佩服起了自己,刚买的那本《大众电影》在这时派上了用场。</p><p class="ql-block"> 唉!我那自以为是的、该死的“幽默”啊!让我功亏一篑,一败涂地。</p><p class="ql-block"> 刚才不是说了环境不熟嘛?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路在何方。看我满头大汗,上下瞎忙的窘态,她伸出援助之手,想助我“一手之力”,带我前行。</p><p class="ql-block">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假装老练,还学着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的台词,来了句:</p><p class="ql-block"> “嗯,你是个老练的游击队员。”</p><p class="ql-block"> 她生气了,一把将我掀回了冬天。待我整好风纪,她已不见了踪影。草地上只留下那本可怜的《大众电影》,倍受蹂躏不说,封面上那女名星的脸上,也湿了一大片,仿佛是为我流下了委屈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穿裙子的可真快。</p><p class="ql-block"> 我嘟囔着,拿起《大众电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初战告败!唉!那时……太慢。</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低头一看,膝盖上两块泥巴已然干涸,裂着无数条口子,使我想起了非洲的干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人家大王,你要不要?”</p><p class="ql-block"> 一声娇斥,把我揪回牌局。</p><p class="ql-block"> “要要要,我炸!”</p><p class="ql-block"> 晚餐时间到,由于我胡思乱想,“我方”输了不少钱。</p><p class="ql-block"> 出门的时候,她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我到厕所一看,是手机号码。</p><p class="ql-block"> 瞬间秒懂。我早就不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了。</p><p class="ql-block"> 跟温州老板告辞,他一再挽留吃饭。我心想,吃个屁啊?对不起您嘞,你也吃不成啰。</p><p class="ql-block"> 走到一家熟悉的餐厅,他家的“烧鹅仔”比较正宗。要了个包厢,不着急打电话,不然会露馅的。</p><p class="ql-block"> 过了半小时,电话接通,告诉了地方,不一会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后来不找我了?”这是她坐下后的第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找你?</p><p class="ql-block"> 找你我这脸往哪放啊?</p><p class="ql-block"> 这是心里想的,嘴上却不能说。再说了,当初那一掀,确实让我恼羞成怒,最主要的还是那个“羞”字。我这个二百五,连门都找不到?哪还有脸去找她。</p><p class="ql-block"> “你这个老师当的不合格噢?教了一半就跑了。”</p><p class="ql-block"> 插科打诨,这是我的强项。</p><p class="ql-block"> “没事啊,待会接着教啊。”</p><p class="ql-block"> 完了,十几年过去,人家更老练了。</p><p class="ql-block"> 老朋友相见,那酒好像没了往日的威风,一箱啤酒,很快支支见底了。</p><p class="ql-block"> 再来一箱,喝着聊着,聊着喝着。喝着喝着就喝多了,聊着聊着话多的毛病就又犯了。我告诉她,跟家里娘子的第一次,还是找不到路,让娘子好生感动。因为我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花花公子。</p><p class="ql-block"> 她又眯着眼看着我,嘴角带着丝丝嘲笑。</p><p class="ql-block"> “怎么样?对面就是东怡,晚上让我见见你学得咋样?”</p><p class="ql-block"> 分明是憋着坏招,眼神里就有答案。</p><p class="ql-block"> “东怡不行。东怡是我的客户,熟人太多。”</p><p class="ql-block"> 东怡是一四星级酒店。其实认识我的都是行政、后勤人员,一般是碰不到的。但此时,我只有这个托辞。</p><p class="ql-block"> 我一边说,一边想:一个人不能在同一地方摔倒两次。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碰到“黄蓉”不出丑才怪呢。此地不宜久留,“裘千丈”我闪!</p><p class="ql-block"> 拿起包,说去买单。</p><p class="ql-block"> 买过单出了门,给她发了信息:“过去的美好,就留在记忆里吧……”</p> <p class="ql-block"> 那晚没有打车,边走边想,想着过去的懵懂,想着今后的可能?还想到了那该死的“幽默”,终想不出所以然。</p><p class="ql-block"> 心想既然当初是南斯拉夫电影害的,那还是用南斯拉夫电影结束吧。</p><p class="ql-block"> “啊朋友再见~</p><p class="ql-block"> 啊朋友再见……”</p><p class="ql-block"> 借着酒劲,唱着《啊 朋友再见》回到了家。家里那位好奇地问:</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p><p class="ql-block"> “……啊朋友再见吧!</p><p class="ql-block"> 再见吧!</p><p class="ql-block"> 再见吧!”</p> <p class="ql-block"> 时光来到两年前,携老太婆去包河公园旁某酒店赴宴,酒足饭饱之即,跟她说:“走,我带你去数电线杆。”</p><p class="ql-block"> 老太婆不懂我的“幽默”,不知道“数电线杆”什么意思?我只能没好气地说:“带你逛马路。”</p><p class="ql-block"> 屁颠屁颠就跟来了。</p><p class="ql-block"> 包河公园,不再幽暗,明亮如昼。 </p><p class="ql-block"> 我很快找到了当初那个“包厢”。</p><p class="ql-block"> 有句话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会凝视你!”而当我注视“包厢”的时候,“包厢”里也有双眼睛看到了我。</p><p class="ql-block"> “x叔叔,你看啥呢?”</p><p class="ql-block"> 靠!怪不得眼神熟悉,原来是老领导的儿子,刚进检察院,正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年纪。他老子经常对我说:“这娃,当初名字没起好,天都敢日。”</p><p class="ql-block"> “是小昊儿?我带你阿姨散步,嘿嘿,你继续。”我有点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那叔叔再见。”</p><p class="ql-block"> 我还没来得及作答,那身影就坐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一大把年纪了,还跑到这来跟我们抢地盘?嘻嘻嘻……”</p><p class="ql-block"> 虽压低嗓门,但在这静谧的,暧昧的夜晚,那声音还是传入我的耳帘。</p><p class="ql-block"> 我无地自容,拉上老太婆的手,快步走去。老太婆惊喜连连,还以为我酒后放下了“老学究”的架子。</p><p class="ql-block"> 到今天,我也没好意思再去包河公园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