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天

胖梨

　　夜读诗集，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映入眼帘，恰逢今日也来了一场雨，我随着窗外富有诗意的雨声，任思绪从心底流泻，把我带回大山，带回乡野，在雨中，串起了一个个关于雨天的故事。

　　记忆里，老家是经常下雨的，雷声一轰隆起来，这电就像顽皮的孩子，和人们躲猫猫，到了晚上也不回来。没法子，大人们只得收起干农活的工具，串起门，东家长，李家短，天南地北地侃。待到这雨稍微消停会儿，家家户户才开始生火做饭，亮起一盏盏温馨的灯。都说雨后的乡村会美得像一幅水墨画，在儿时的我看来，雨后的乡村更像晕染了三个色调的绿袍子。老屋的正前方，是收集雨露的田地，披着翠绿的外衣；周边的一棵棵树，有些老气，全上墨绿色；河沟、小溪倒是倔强，任凭泥沙欢腾也没能改变它们的模样；嫩绿的青草，大山洗得干净纯粹，空气格外清新。我坐在小木凳上，感受清风的沁脾，乡村的宁静，还有那再次抬头的花儿，散发的迷人芳芬，一切充满诗情画意，令人回味至今。

　　既然大人歇息，那小孩也不要干活。在雨中，三五个孩子成群，扎起裤子，赤着脚，帽子不戴，任性地奔跑在田野里，“雨啊，再大些！再大些！”尽情享受着雨中的惬意。我远远瞧着那些自由的孩子，虽然被长辈教育了一番，但再遇到一场雨，他们依然如故。

说起来，对于雨天我有一种特殊的眷恋。我始终不能割舍看雨景、听雨声，与大自然共鸣的瞬间。韵味十足的古镇，若隐若现的青黛瓦片，长满青苔的石阶，缭绕云雾中飘落的雨丝，燕子唱着歌匆匆穿过，剪断一挂雨帘，娓娓道别。我的思绪像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听雨敲房顶，雨打芭蕉，雨落荷塘……朦朦胧胧，时缓时急，像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任心灵在雨声或高或低的节拍里飞扬。此时不用刻意做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屋檐下，感知不一样的世界……

　　走进书中，文人墨客也是喜欢写雨的。秦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怅静悠闲；“万柄高荷小西湖。听雨，听雨。”是张可久留下的篇章；“黄昏愁听雨萧萧，挑尽残灯夜寂寥。”是女诗人王素娥的吟唱；《红楼梦》中主人公林黛玉“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的泣诉；词人竹山先生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用“听雨”概括了自己的一生；张爱玲则是在《小团圆》中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诗人杜甫的《春夜喜雨》，更是五言诗中的经典名作，意蕴淡雅，诗境与画境浑然一体。

　　无数次在网络上看过游子发帖，在他乡，他们已经拥有了房子、车子和新的交际圈，也熟悉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之情却越来越浓，如果这时窗外正下着雨，他们就会把故乡的人和事，融进这充满韵律的雨声，回到难忘的童年时光，回到千里之遥的故乡。

“滴答，滴答”有一声没一声地传来，窗外的雨按下了暂停键，鲜艳的花瓣，打落的枝叶，悄悄躺在花圃里。在安静的日子里，岁月的年轮似乎转得更快。不知怎么地，我有点失落，合上诗集，那一个个关于雨天的故事又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想，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万千游子一样，我听的不仅是雨声，更是那来自心底的浓浓乡愁……

图源网络，特此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