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平安

邓工

出行平安 上班是我唯一的生活来源，也是我重大的精神给养。不上班，我不敢设想，是否还有余生；如有，又如何捱得下去？寒舍与办公室有七公里之距，寒来暑往，周而复始，我在两者之间摆渡，像古渡口的船夫，从青丝到白发而不懊悔。 我的摆渡工具不是从一而终的那种，而是实现了多元化选择。既有自然天成的腿脚可用，也有凑合上路的私车代步，还有五大三粗在大街上高调穿行的公交大巴迎来送往，更有价值连城的地铁让我抵达光辉的彼岸，今年夏天我又迷恋上了灵巧而低碳的共享电动车。 徒步上班曾是我心狠手辣的选择，那是十几年前，我传染了在城市里司空见惯的亚健康毛病，体检时各项指标正常，无可争议的优等生身体，但是自我感觉又是浑身不适，生命值似乎走在下行通道。于是听信他人之言，决绝地以暴走的方式锤炼筋骨。伟大领袖毛主席说：“欲文明其精神，必先野蛮其体魄。”我深信不疑。可惜那年月，雾霾锁大江，空气呛鼻喉，我的运动成果被恶劣的环境吞噬殆尽。审时度势之后，我果断叫停了上班的路途竞走，改用其他的出行方式。这虽是过往光景，也给我留下了醉美的回忆，橘子洲头的猎猎风中，五一大道的灯火阑珊处，岳麓山下的树影婆娑里，我站成了最真实最写意的自己。 跟风买了一台三流货色的私车，我敝帚自珍，视若己出。开着上班下班，和它很是暧昧了一段时光。买车时，长沙已有塞车的症状，但还没有严重到症状的晚期，免费停车的地方总还是有的，只要肯钻研，总能找到不停白不停的地段。然而世风日下，诸色人等盯上了这块唐僧肉，很快，我就享受不到免费的午餐了。只好怪怪地、极不配合地摸出一张钞票，收钱人验货后，才开闸放行。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停车费打了鸡血似的蹭蹭往上跳，由5元到10元到20元，再到25元，没有最贵，只有更贵。掐指一算，我的收入和支出之比已在经济荣枯线上或浮或溺，探底之势日趋明显。而燃油费也是趁人之危，从购车时的不到4元涨到现在的10元，简直是扶摇直上，我的心脏突突作响，比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还要乖戾。这怎么受得了，我一声令下，将车子囚禁在车棚里，车像一只无精打采的猫蜷缩着。我必须用一种低欲望的、极简的方式去上班，压缩出行成本也是一件激越人心的大事啊！ 长沙早就开启了地铁时代，四通八达，市内通行可以在地下完成，像《封神演义》中的土行孙挥洒自如。我作为长沙市民乘坐自己的地铁，既是权利，也是义务。地铁流线型的结构，煞是好看。车体干净素雅，颇有贵族之风。关键是地铁没有红绿灯逼停之苦，没有塞车堵在路上不能动弹的窝火，那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从容，令上班一族趋之若鹜。于是我又成了地铁的粉丝，先是购买地铁卡，在丢失之后办理公交一卡通，再丢失之后办理全国一卡通，又丢失之后改用虚拟的手机扫码，反正是相依相伴，和地铁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但是地铁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尤其在大热天，从家里出来，大汗淋漓跑进地铁站，扫行程码、过安检搜身，很是繁琐。地铁里寒气逼人，刚才急剧扩张的毛孔急剧收缩，热汗变成冷水从上往下流淌。待身子冷却后，又要出站了，外面骄阳似火，紧闭的毛孔又迅猛打开，待步行10分钟到办公室时，我已是名副其实的“热狗”。半个小时之内，身体在两个极端做极限运动，这是我们这把年纪的人不能承受之痛。上班必须求安全求稳妥，单极的交通方式不是上班的最正确方式。地铁极端重要，但不是唯一。 公交车出行也是不错的方式，早上的车堵得让人心慌，比肠梗塞还难受，对公交车只能是望而生畏。但是下班之时，不赶时间，公交大巴就变得可爱了，懒洋洋地踱步到公交站，公交车在车流中蹒跚而来，下来几个人，再上去几个人。车在街道上穿插，似有夹缝中求生存的机智。坐在公交车上，感觉自己逆行到了慢生活时代，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窒息的大脑里飘进了丝丝的氧气，工作中过量消耗的元气得到了部分修复。晃晃悠悠到终点站时，步行几百米，就到家了，终点又回到起点，一日的工作完美收官。但是，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等公交车就成了人间疾苦，公交站没有遮大风避大雨的强大功能，等车人一身水一身泥是恶劣天气的必然搭配，尤其是冬天落汤鸡的身体，加上皮鞋里灌满的泥水，让我饱受大自然的捶击。 今年夏天的持续高温让所有人的出行变得艰难，上班之路成了畏途。如何才能舒适地上班下班呢？看着男男女女骑行共享电动车，洒脱飘逸的样子最抚人心，于是我也有样学样。拉过来一辆共享车，扫码，戴头盔，骑行，好不惬意啊，我简直找到了御驾亲征的欢快。商家很精明，对新用户打折，打到骨折，不由你不心动。一段时间后，APP软件就推送优惠卡，看似优惠，实际上死死地绑定了我这个客户。共享车确实很拉风，在汽车把通路堵死的时候，我们这些骑手却能左右逢源、逢凶化吉，把那些粗笨的钢铁侠甩出好几条街。共享电动车带给我便捷的同时，也附带捎来了一些苦恼，有时候扫码骑行，车还处于断电状态，原来是出了故障，只好锁车。然而在锁车的时候，付费通知却野蛮地跳出来，车都没动，却要付费，真是委屈大了。有时候把车停下来，准备锁车，APP软件显示停错了地方，扬言要支付巨额的拖车费，我就活生生地被扣款两次，比打的还贵，恨不得将车狠狠地踢上几脚。不完美才是完美，共享车总体是好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实现了上班交通工具的多元化之后，我俨然实现了人身自由，采用何种交通工具，全由我当时的心境。各种出行方式都有其闪闪发光的优点，也有无法克服的弱项，于是在上班下班的漫漫岁月里轮换，根据时令而扬长避短，不亦乐乎？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