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源地---“甘棠港”

福州市王审知研究会

王忠义

　　唐光启二年（公元885年），王潮、王审邽、王审知三兄弟率领河南“光州固始”99姓氏近万名义军挥师南下，绍越开疆，一统八闽。用中原河洛文化、农耕文明和“修齐治平”的仁风德政与经世方略，改写了福建这一乱世蛮荒、盗匪蜂起、饥民遍野、流民塞道的历史，开创了八闽大地的历史新纪元。在福建迈向文明之邦的历史大转折中，开闽王王审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

西汉时期，在（公元前202年一公元8年），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陆上丝绸之路”，以首都长安（今西安）为起点，经甘肃、新疆，到中亚、西亚，并连接地中海各国的陆上通道，带去了精美丝绸而得名。后来，由于西北边塞连年战乱，极大影响了经济文化交流。到了唐末，随着中国南方航海技术的发展，特别是中国特产的瓷器由海运更为安全高效到达各国。所以在南方沿海开辟了通商港口，途经印度洋和波斯湾的海上贸易逐渐兴起，故称“海上丝绸之路”。

座落于福州市开元路的千年王府——闽王祠，至今还保留几座唐、宋、明的石碑，特别重要的是入口碑亭里巨型龟背上矗立的黑色页岩石碑——《恩赐琅琊郡王德政碑》，该碑立于唐天祐三年（906年），系“中国四大名碑之一”，碑文详实记述了开闽王王审知开辟通商港口的事迹：“闽越之境，江海通津。帆樯荡漾以随波，篙楫崩腾而激水。途经巨浸，山号黄崎，怪石惊涛，覆舟害物。公乃具馨黍稷，荐祀神祇。有感必通，其应如响。祭罢，一夕震雷暴雨，若有冥助。达旦则移艰险，别注平流。虽画鹚争驰，而长鲸弭浪。远近闻而异之，优诏奖饰。仍以公之德化所及，赐名其水为甘棠港，神曰显灵候。”碑铭记载的是王审知“役灵祇力，保千万艘”的历史功绩。该碑是研究“五代史”、“福建通史”的重要实物。

千年王府一一闽王祠

　　五代《唐故威武军节度使守中书令闽王墓志》记载：“古有岛外岩崖，蹴成惊浪，往来舟楫，动致败亡。王遥祝阴灵，立有玄感。一夕风雷暴作，霆电呈功，碎巨石于洪波，化安流于碧海，敕号甘棠港。”

宋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甘棠港在闽县，旧名黄崎港，先有巨石为舟楫患，唐天祐中闽王命工凿之，忽然震碎，敕改。”

宋孙光宪《北梦琐言》记载：“福建道以海口黄琦岸，横石巉峭，常为舟楫之患。闽王、瑯琊王审知思欲制置，惮于力役。乾宁中，因梦金甲神，自称吴安王，许助开凿。及觉，话于宾寮。因命判官刘山甫躬往设祭，具述所梦之事。三奠未终，海内灵怪具见。山甫乃憩于僧院，凭高观之。风雷暴兴，见一物，非鱼非龙，鳞黄鬣赤。凡三日，风雷止霁，已别开一港，甚便行旅。当时录奏，赐号甘棠港。”

明徐火勃《榕阴新检》“甘棠港”条中记载：“福州海口黄岐岸，横石峻峭，常为舟楫之患……因令判官刘山甫往设祭。” 

明弘治《长乐县志》记载：“卓岭港，在县治东北三十五里，旧有港从黄崎东入于海。”民国《长乐县志》曰：“卓岭港，在十七都，旧有港从黄崎东入于海。”

恩赐琅琊郡王德政碑——碑亭

　　根据各朝代历史文献记载，开闽王王审知为了增强福建的经济实力，倡修水利，鼓励垦荒；招抚中原名士，兴教育，办学校；鼓励对外通商，利用沿海地理优势，采取整治、疏通对外交通的航道入手，下令凿去“甘棠港”海道中梗舟之巨石，开辟通商港口，招徕海中蛮夷商贾，与东南亚各国乃至高丽、日本等进行海上贸易，建立起“北起辽海，东到高丽，南至三佛齐(今苏门答腊)，远极阿拉伯”的商路航线；并将从海外贸易中得来的金银、香药、犀角、象牙、珍珠、玳瑁、蔷薇水等，转贩北方牟取商品贸易利润。随着海上商贸的迅速发展，造就了陈岘、张睦等一批有建树的商贸管理者。国际贸易空前繁荣，货物“填郊盈郭”，商贾“摩肩击毂”。“甘棠港”一度成为中国海上交通与商贸中心，呈现“工商之饶，利尽山海”，“百货随潮船入市，千家沽酒户垂帘”，“海舶千艘浪”等盛况。

长乐黄歧澳“江海通津”之海域

　　长乐位于江海交汇之处，闽江在此注入东海，形成“江海通津”地带。地理形势完全符合史书所记载的“岛外”的情景。长乐在江海交汇处（现文岭镇石壁村猫山与北之碁山之间）的黄崎澳，是处“奇峰异石，石壁矗立波涛之上”，故古人谓其岸“横石巉峭”。经福建省、市专家考证，长乐“甘棠港”的遗址与历史文献记载特征相同的事实证据：

黄岐澳是闽江与东海交汇的一条避风港

一、长乐黄岐澳遗址与史记甘棠港相吻合。

南宋学者王象之在其《舆地纪胜》中称：甘棠港“旧名黄崎港，先有巨石为舟楫之患。唐天祐中，闽王命工凿之，忽然震碎，勅改。”崎，曲岸也。崎岖，险峻。是海岬之意，多指伸入海中的半岛。在秦汉之前，长乐地形地貌是半岛之外有一列岛屿，北起梅花银山，南至湖南镇牛山、金峰胪峰山（原称炉峰山），断断续续的丘陵。在海浸时期，仅是一列岛屿。目前的滨海平原多数均沉在海底，在筹峰山、浪头山、岐山之间形成“W”形港湾，具有充分避风条件港口。

黄岐澳甘棠港是海上通商贸易巨港，码头上一片繁荣景

二、长乐历史上具有造船能力与港口优势。

长乐位于闽江口南岸突出部，为闽江咽喉、门户要隘，为福建沿海地区较早开发的地区，春秋战国起就与造船、航海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盘踞在江浙的吴越王遣兵入闽，泊舟于吴航头。长乐当时与江浙的海上交通已经开始。战国时期吴王夫差曾派人来长乐督造船只，为吴主航程之起头，取名吴航头（今吴航镇），长乐因而简称“航”。长乐均是造船基地，具有船舶修造能力，拥有众多的造船和航海技术人才。古吴航头港道开阔，万里千波，舟航鳞集。 “尤以操舟行船居多”，开启了福建造船与航海的先河。

长乐具有航海与造船及港口优势，其最大因素：1，有宠大可停泊大数量大小船只的避风港口。2，有广阔可集散各类货物的仓储区域。3，有雄厚可修造船只的技术能力。4，有与福州府海关管理一江相承的近距优势。

明永乐三年至宣德八年（1405—1433），郑和下西洋统领的庞大舟师，建造海船达240多艘（包括宝船63艘）最大海船长44丈4尺（151米），宽18丈（62米），高17丈8尺（61米）。人数达27000人。郑和七次下西洋在长乐港开航，如此人数的吃住，出港前后准备，如军械，车队，人马，粮草，淡水，贸易商品等等。凯旋归来时的各国贸易货物储存验送……从中看出长乐的海上贸易的基础条件与优势，更使吴航“人物辏集如市”，风光呈盛数十年。

刘山甫当年设坛祭海神的“棋山寺”

三、刘山甫设祭开港之处——棋山寺。

据五代孙光宪在《北梦琐言》中记载：“福建道以海口黄碕岸横石巉峭，常为舟楫之患。……乾宁中，(琅琊王)因梦金甲神，自称吴安王，许助开凿。及觉，话于宾寮。因命判官刘山甫躬往设祭，具述所梦之事。三奠未终，海内灵怪具见。山甫乃憩于僧院，凭高观之。风雷暴兴，见一物，非鱼非龙，鳞黄鬣赤。凡三日，风雷止霁，已别开一港，甚便行旅。当时录奏，(唐昭宗)赐号甘棠港。”

乾宁四年(897年)王潮去世。王审知接任福建观察使后，为了将长乐“甘棠港”作为海上通商与海军重要基地,任命了族弟王想为长乐县令。《闽国史事编年》“王审知篇”中记载：“唐昭宗乾宁五年……是岁，王审知命凿黄崎口甘棠港，以刘山甫董其事。”甘棠港是王审知下令开凿的。这项浩大艰巨的工程，始于乾宁五年(公元898年)，天复四年(公元904年)完成。

猫山摩崖像一道铜墙为黄岐澳的船只避风挡浪

　　《刘山甫列传》记载：“太祖入闽，署山甫威武军节度判官，时海口黄崎岸，横石巉峭，常为舟楫之患。太祖思去之，惮于力役。乾宁中（894-898年）夜梦金甲神，自称吴安王，许助开凿。因命山甫前往致祭……山甫乃憩僧院，风雷暴兴，见有黄鳞赤鬣，非鱼非龙者。凡三昼夜，风雷始息，已别开一港，其便行旅，即所赐号‘甘棠港’者是也。”。

甘棠港工程开工前，由判官刘山甫前往拜祭海神，这是滨海民众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有动土，都必须祭土地和神祇。判官刘山甫设祭的地方，就在今长乐文岭镇前董村的“棋山”（碁山）。传说“金甲神”费三昼夜开港颇有几分神话。长乐文岭镇前董村“棋山”（碁山），碁福州方言读音发音“基”，表示“基业永固”之意。

据《长乐县志》记载：碁山寺始建于唐咸通二年（861年），是由里人王俸所建。寺后西峰顶有石台，当地相传：昔日有二仙于此枰棋，因名“碁山寺”。寺后分别有三座大山，“棋山、骏马山、烟台姆山”三座大山紧紧相连。即古“黄岐境”乡老口碑相传“霹雳止砂石”、“龙舟上天”神话传说。宋朝长乐县令徐俛咏有《碁山》一首，诗曰：“风驭云軿去渺茫，石奇松老尚苍苍。留题尽有争先意，谁识碁山是道场。”表明“碁山寺”曾是刘山甫祭坛所在。

猫山摩崖石刻记载"黄岐澳"定界勘语

四、沧海桑田，甘棠港随着年代变迁而淹没，但遗迹依然可见。

“甘棠港”作为闽国盛极一时的通商外贸要港，随着海洋线变迁和地形地貌的变化已淡出人们的视野，但是“甘棠港”遗址仍在，史籍中也多有记载，诸如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长乐知县贺世骏在长乐文岭镇石壁村海边的“猫山”留下的摩崖石刻；现存的“黄岐澳”、“黄岐境”；“白马忠懿王庙”及“棋山寺”等遗迹仍依然可见，这些遗迹都是“甘棠港”的重要证物。

“甘棠港”的衰落，约在宋哲宗赵煦元祐年间（元祐二年，宋朝在泉州设置市舶司，从此泉州的“刺桐港”迅速兴起，取代了长乐的“甘棠港”的地位。自金人入主中原，宋室南迁，中国长期陷于南北对峙的分裂状态，南宋政府为了防备金兵南侵，禁止海船过长江以北贸易。南北海上交通几乎陷于中断，来往于甘棠港的船舶逐渐减少，甘棠港也随之衰落。

甘棠港，因朝代更迭而逐渐失去海外贸易功能，黄岐二澳因废港受沙壅而淹没，梅花的马鞍山下八宝坑田螺洞口，即当年琉球贡妃蔡夫人葬棺处依然保留。明末朝廷全面海禁，尤其是“迁界”（长乐全县二十二个都中除二、三、四、五都外，其余一十八都遭到火焚迁地），长乐“甘棠港”彻底丧失商港功能，进而造成河床因泥沙淤积壅塞，港区逐渐萎缩。但时至今日，历史上甘棠港沿岸集镇“甘棠街”（今名金峰街），依然繁荣如昔。

猫山头像岩千百年来依然在向大海召唤

　　闽王王审知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先河，为世界的海上商贸往来，为中国与世界经济与文化的飞越发展，给宋、明两代的海丝文化与海洋文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宋朝泉州的“刺桐港”，明朝郑和七下西洋的海上商贸、文化交流都是继王审知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延续与传承。今天，旅居世界五大洲的福建人有1500多万，（福州人有400多万）。至今，保留在世界各国的“唐城、唐人街、唐人坊、唐瓷、唐装、唐彩、唐诗的历史文化遗产，依然受到各国人民与政府的重视与保护，毁而再复，代代相传。因为，被尊崇为“八闽人祖”的王审知，直到死后，仍然把自己当作“大唐王朝的故人”。一千多年来，闽王王审知开创了“海上丝绸之路和海洋文明”的伟大壮举与辉煌。证明了中华民族为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文化交流和人类生命共同体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昔日繁荣的“甘棠港”由于海洋线变迁，今天成为荒凉的小渔港

作者简介：

王忠义 祖籍福建长乐，毕业于北大历史系，古建筑文物保护专家。美国福州同乡联合总会会长、新加坡世界文化艺术发展中心主席、中国文物学会常委、福州市王审知研究会会长、长乐市人民政府古建筑文物保护高级顾问。2001年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奖章、2021年荣获“联合国文化艺术终生成就奖”和“联合国文化艺术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