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十一章</p><p class="ql-block"> 一阵风儿又刮了过来,树上的桂花瓣一下子落下了许多,妍生的脸上头发里都是一粒粒的桂花,她站了起来,拂去脸上和身上的桂花,将它们收拢到一起,装到竹匾里,她想等会找个竹叉将树枝多摇几下,让更多的花蕾落下收集起来放到锅里烘干后收起来。</p><p class="ql-block"> 水歌每年都会收集桂花,烘干后装进瓶子里,那是糯米糍粑的绝配,至于将桂花当成药材使用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p><p class="ql-block"> 三棵桂花树靠在墙院的边上,和大门隔开了一段距离,对着院子的角落,两棵相距不到两米的胸径都有二十来公分了,在胸前的位置开始分出几个枝杈向上延展密密地连在一起相互牵扯着,形成了一个好大的绿伞,往后靠墙的位置一棵小的桂花树胸径小了些,树叶也不太密,她又在石桌边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那是她就要离开华溪的前一天,她行李已经打好了,大队那台手扶拖拉机也联系好了,第二天她会在水歌和省西的陪同下赶到公社,然后坐上班车到那个几十里外的一个小火车站,从那里她将坐上火车回去鹭岛,从几年前的敲锣打鼓来到这个乡村,几年后她静静地离开这个乡村,这其中的甜酸苦辣都将翻页。</p><p class="ql-block"> 她就要走了,水歌反而话越来越少了,也尽量的不和妍生照面,妍生一早将他们父子的衣服洗好晾晒了出去,做好早饭喊他们出来吃饭时,她看到水歌的眼白有点发红,仁昌看了他一眼,只是说:“等会自己泡些凉茶喝吧。”</p><p class="ql-block"> 水歌没有吱声。早饭后仁昌对水歌说:“明天妍生要走了,我今天会早些回来,你把那只老番鸭杀了,晚上叫你大伯和省西他们过来吃饭。”</p><p class="ql-block"> “那吃什么呢?”水歌问的是主食。</p><p class="ql-block"> “就炒个粉干吧。”</p><p class="ql-block"> 山里人一年到头吃的就是米饭,这些年生产队的收成稍微好了点,米饭里的地瓜丝少了,加上仁昌的粮食定量是固定的,这个家在那个年代算是富裕的。</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只有过节或是红白喜事会打些糍粑,做些米馃,山里人的米馃其实在江沪人说来就是年糕,用的是粳米,山里人的年糕用的糯米是磨浆压榨后加红糖蒸制,而粉干在南方就太普遍了,南稻北面,米粉就是南方人的面。</p><p class="ql-block"> 仁昌走了,妍生看看水歌,水歌似乎有点失落,这几天随着妍生临走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话少了很多,省西晚上过来聊天,也就是省西和妍生聊的多,他都是在边上听着,妍生看在眼里,可是她没有多说。</p><p class="ql-block"> 那只老番鸭费了好大劲才将它给宰了,妍生在退毛,水歌在为她换水,妍生问:“怎么吃?”水歌说:“一半干蒸一半是炖汤吧。”</p><p class="ql-block"> 两人忙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把这只老番鸭处理好了。水歌对妍生说他到省西家去一下就走了出去,妍生知道他不想呆在家里。</p><p class="ql-block"> 她自己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好觉,心里一直在嘀咕着,夜里偷偷起来走到水歌房间门外听了听,里面没有鼾声,过了会传来翻身的声音,她想敲门,可是隔壁仁昌的咳嗽声把她吓了一跳,她只好怏怏回到了自己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地到了天亮。</p><p class="ql-block"> 她拿了扫把,在庭院里扫着,门开了水歌走了进来,妍生迎了上去:“给他门讲好啦。”水歌点点头往里面厨房走去,过了会,他腰上扎了一个刀架柴刀插在腰后,肩上背了个小竹篓,手里提着一把小山锄走了出来,那把小山锄是他挖药材用的。</p><p class="ql-block"> “要上山去啊。”妍生问。</p><p class="ql-block"> “到九百坑去看看,有没有红菇。”水歌回道。</p><p class="ql-block"> “我跟你去。”妍生将围裙解下来,也拿了把柴刀攥在手上。</p><p class="ql-block"> 水歌没有吱声,两人出了院门沿着溪边的小路往九百坑去了。</p><p class="ql-block"> 华溪水从鹰嘴崖下来后就穿进了一片长达几百米密密的阔叶林向下游流去,听说会往北到好几百里外和沙溪汇合。</p><p class="ql-block"> 这片密密的林子沿着落差形成了一个个的水潭,村里人就起了个地名叫九百坑,密密的阔叶林大部分是锥栗和粗大的马尾松,天气湿气大时,林子会被浓浓的水汽笼罩,而没有水汽时,这里只能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一丝丝的阳光投在地上,这里盛产着福建人最喜爱的一个菌种--红菇,这个菇种不好人工培育。</p><p class="ql-block"> 水歌今天来其实是想碰碰运气,菇期已经结束了,今天来主要是想能不能採到几朵,好给晚上的番鸭汤添点颜色和鲜味,红姑鸡汤和红菇番鸭汤是很补益的,特别适合女人生孩子后的月子食用。</p><p class="ql-block"> 沿着溪边的小径走进林子的深处,两人默默地,只是脚下踩在落叶和松针上发出的哗哗声响,妍生小心地避着,她塑料凉鞋在松针上很滑,松鼠在树枝上腾跃着,一些鸟儿看到人来,噗噗飞了起来向远处林子深处飞去,妍生眼尖,她看到一棵锥栗树下背后的落叶里,一丛红姑顶着枯叶露了出来,她欢快地喊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水歌,菇,菇,红菇。”水歌回头也连忙走了过来喊道:</p><p class="ql-block"> “不要碰它,我来。”妍生将自己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水歌蹲了下来,小心地将盖在菇上的落叶挑开,几个菇的伞已经开裂了,他将边上的枯叶扒开,用手伸进土里,将那几支已经开裂的菇挖了出来,接着把几个菇伞还没有开的也挖了出来,几粒小小的菇蕾,他没有动它。</p><p class="ql-block"> 这一丛菇足够番鸭汤用了,本想今天来是碰碰运气,没想到才走进林子不久就有了收获,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妍生也挺高兴的,她只是知道红菇,没有见过红菇长的咋样,更没有自己来採过红姑,回鹭岛前竟然还有这样一次的记忆,她开心地笑着。</p><p class="ql-block"> 两人似乎没有目标地往前走着,妍生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气从溪边飘来,她跑了过去,在一个小小水潭的边上一株手臂粗细的桂花树在开着,妍生站在水潭边上兴奋地喊着:</p><p class="ql-block"> “快来,快来,这桂花好香啊。”水歌走了过去,站在妍生的边上,抽出柴刀,将边上的几个细枝劈去,妍生赶紧靠近桂花树,她兴奋地折下一支,闻了下递到水歌脸上,“你闻闻,太香了。”</p><p class="ql-block"> 水歌笑了笑说:“嗯,你上来。”妍生诧异了一下,走到水歌边上,水歌看着她指着水里:“你看树下水潭里的鱼。”</p><p class="ql-block"> 妍生伸出身子往下一看,果然清澈的溪水里,有一群巴掌长的小鱼在这块水域游来游去,她伸出手,鱼儿跑了,可一会功夫它们又游了回来,她开心地说:“这是什么鱼,好漂亮哦。”</p><p class="ql-block"> “是小石斑鱼。”水歌答道。</p><p class="ql-block"> 妍生她伸出手要水歌拉着她,她弯下身子将手伸进水里,鱼儿一下子跑了,她转身看着水歌:“鱼跑了。”</p><p class="ql-block"> 水歌把她拉了起来:“你别动。”只见水歌,伸出一支手,扶住桂花树,用力狠狠地摇了起来,桂花树上的花蕾一下子落在了妍生的头上和身上随后散落溪水里,水面上顿时飘着一片黄色的花蕾,那些小石斑鱼冲了过来,撅起小嘴,一口一口将那花蕾吞了下去,平静的水面顿时涟漪一圈圈地散开着,妍生兴奋地大叫起来:</p><p class="ql-block"> “啊,鱼来抢桂花吃了,鱼来抢吃了。”</p><p class="ql-block"> 她兴奋之下,将手从水歌的手里脱了出来,弯下腰身用手去抓水里的鱼,没有抓住,脚下一滑噗通掉进溪水里,水歌一看赶紧将敞开的衣服一脱赶紧跳了下去,一把抱住她,水不深只到胸下,水歌抱住她,两人都泡在水里,她浑身湿透,溪水有点凉,她的双手钩住水歌的脖子,水歌看着她,呆住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刚刚的挣扎,妍生衬衣上面的扣子脱开了,那雪白的乳房在水波里晃动着,妍生没有说话,她只是闭着眼睛,似乎在等着什么,忽然,妍生感到一股气息向自己逼来,那是她渴望而不知道的压迫,她的嘴被压住了,那个熟悉的嘴轻轻地印在她的唇上,一下子她感到身子开始发热,身子开始颤抖,随后她的唇被一次次地冲击,她的脸被一次次地冲击,她的头,她的脖子都被急促地冲击,每一次的冲击都是一股暖暖的电流,在电流的叩击下,她心跳在加快,她感到呼吸困难,她不由自主地将嘴张开了,一股气息不可阻挡地冲了进来,两人站不稳,跌倒在水里,妍生喃喃地:“去岸上,去岸上......”</p><p class="ql-block"> 铺满松针的地下,水歌的衣服铺在上面,妍生依偎在水歌的怀里,他们的身上是一件妍生的衬衣,这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声音,除了树上的几只松鼠跑来跑去的声音外,林子静谧的让人有着一种窒息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水歌,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理我?”妍生侧身看着水歌,右手轻轻抚摸着水歌的胸脯。</p><p class="ql-block"> “我还是没能熬住啊。”水歌叹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干嘛要熬住啊?”</p><p class="ql-block"> “我这是会害了你的。”水歌没有看妍生,只是朝着树上往上望着。</p><p class="ql-block"> “我不怕,我想好了,三年毕业后我要调回这个县里,我要和你在一起。”妍生翻起身子看着水歌。</p><p class="ql-block"> “可我还在种田,你想过吗?”水歌丧气地说,不知不觉的眼泪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不怕,水歌,你不要难过,到时仁昌爸爸退休了,你不就进了卫生院了,一切会好起来的。”妍生似乎比水歌想的更远。</p><p class="ql-block"> “我爸说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水歌还是把担心说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不,不会的,我爱你,从那天被你们救下后,我就认定了,这是我的命,我的命,懂吗?”妍生说完禁不住自己的眼泪也哗哗流了下来。水歌没有吱声,只是再一次将她紧紧搂在了怀......</p><p class="ql-block"> 一丝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水歌一看一下子起身说:“太阳都偏西了,中午饭也没吃,回去吧,到时我爸回来省西也会过来,家里还没有准备。”</p><p class="ql-block"> 妍生依依不舍也坐了起来,被溪水浸湿的衣服已经干了,他们将衣服穿上,准备走时,妍生走到了那棵桂花树下,她指着边上的几株小桂花树说:“这桂花树,可以种吗?”</p><p class="ql-block"> 水歌知道她的意思,找了两棵小桂花树开始在周边挖了起来,然后去砍了些苇草,将它们连土包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于是院子里的那两株桂花就这么长到了现在,直到小姜磊出生后,第一次来华溪时,他们两人又去挖了一株种在了边上。</p><p class="ql-block"> 妍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从桂花树下站了起来,走进了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