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

莫语

　　哥哥走了，他把所有的悲哀，伤痛，晦气与不甘一并都带走了。五十多年了，他就像肿瘤一样一直吸附在母亲的身上，为了他，这么多年了母亲放弃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她省吃俭用，走村串巷，翻山越岭几乎找遍了周围所有的乡间野医生（用巫术来骗取钱财）。每看一次，母亲就会忙碌很长一段时间，去乡间寻找九个泉眼的泉水，挖野菜，夜里两点到偏僻的山野倒纸灰。

年复一年哥哥的病就如一场葬礼，它埋葬了母亲和家人所有的欢乐与希望，不知是源于母亲对哥哥的病情期望值过高，还是一次次的失望把母亲逼上了崩溃的边缘，最终在母亲73岁那年她得了老年痴呆。这或许是真主最好的安排，让母亲从无休止的痛苦中得以解脱。

原本担心哥哥的离开母亲会闹个天翻地覆，面对痴呆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心中的忐忑无法言喻，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终鼓足勇气慢慢的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看见母亲站在阳台上静静的目视着远方，顿时心里舒缓了很多。我轻轻的朝母亲走去，站在母亲的左侧仔细端详着她那饱经沧桑的面容，忽然发现母亲比以前矮小了很多，她的余光依然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站在她身边甚至离她那么的近而她确一点感知都没有，一种心被揉碎了的疼痛感让我不自觉的颤栗了一下。

是啊！九年了，九年的痴呆生涯占据了母亲生命中的八分之一，从脱离现实生活的那一天，她便活在了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每一次的狂躁，怒骂，撕打，哭啼，温柔几乎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那便是她的孩子。在她的世界里她有无数个孩子，每次见到我她都会一再的叮嘱我一定要关照好她的那些孩子 。她给他们都起了好听的名字，小兔兔，红玉，娇爱……。

即便是痴呆了，流淌在血液中的那份母爱会促使她每天早起为哥哥洗脸，每次饭端到桌前她都会不放心的看一看哥哥碗里的饭。她会为哥哥剪指甲，添加衣物，晚上她会起好几次夜为哥哥盖好被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她的一种生活习惯，难以想象没有哥哥的日子母亲又该怎样？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母亲一直出奇的安静，每次推开房门都能看到攒簇在母亲脸上的笑容。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在对我谩骂和撕打。她变得很温柔，她会把我给她的糖果都拿给我吃，还会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对我说：“你病的很重吗？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她把我扶到自己的床前让我躺下，而后自己又开始不停的说着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推开母亲的卧室被吓了一跳，在哥哥睡过的床上竟然躺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而母亲坐在床边不停的用手摆弄着什么。好可怕啊！这是什么状况？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明明家里就母亲一个人，房门一直被我锁着，难道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的双腿开始发软，想跑却被母亲一把拉住了，她嘴里不停的对我说：“你哥回来了！他病的不轻，让他睡会儿，让他睡会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很怕，但好奇心还是想让我看个究竟。我一把撩开了被子，原来被子里裹着的是拖把，看到的红头发竟然是拖把头。看了让人即气愤又无语

这时母亲反映的异常激动，她一把推开我，急忙跑到床边，嘴里大声的对我喊到：“他病了，让他睡一会！让他睡会儿……”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一阵伤感袭上心头，眼前一阵模糊。我回头把枕头放在了拖把的下面，又用被子把拖把包裹好，转身走到母亲的身旁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轻轻的揉搓着，这时我发现母亲眼里噙满了泪水。

从那天起哥哥又回到了家里，他每天躺在床上，每到吃饭的时间母亲就会问：“春儿，该吃饭了！”问完以后母亲又自言自语的说：“不想吃？那你就在睡会儿吧！”就这样母亲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弥补着自己心中的缺憾，虽然痴呆了，但母爱是与生俱来的，情感有很多种，唯有母爱是无私的，可以说这世上唯一没有被污染的便是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