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9月真难熬啊…</p><p class="ql-block"> 冥冥中,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我知道,是那个于9月1日逝世,终身服务于教育事业的老头默默的注视我,还有他的其他亲人。他不断告诫我要把事搞好,眼里的悲天悯人让我不敢松懈。</p><p class="ql-block"> 我是父亲最小的孩子,却没有公主脾气,坚强豁达有韧性,活生生将自己训练成了女人的大哥。但是,我记得当初明明是想当大哥的女人的,过家家的时候我明明是撒娇的那个。</p><p class="ql-block"> 七八岁的时候,他儿子去当兵了。爸爸给儿子寄信,顺便让我写一封信夹在他的信里面。可是我在记忆里找不到和哥有多亲近,我只好写了《弈秋学弈》来告诫那个哥,做事要专心。估计那个时候我就有了做老师得的潜质,后来拒绝也是徒劳。命中注定的东西,改不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那时候还喜欢下棋,和他的一只眼睛老朋友老代一起下棋,更爱一边下棋一边抽烟。他们常常下半天,我在一旁候着。棋有什么好看的,这不无聊吗?我只知道将和帅可怜的走不出那个格子,士和象还有马和炮只能有固定的路线,那两个大官连自己的地盘都出不去,当大官有什么用。还是小兵小卒好,横冲直撞闯天下,多威风!</p><p class="ql-block"> 棋不好看,可有好处。他们俩下棋是有赌注的,输了的要给赢的人一支烟,还要点燃抽了,一包烟往往半天就会就没了。我的作用就是跑腿,跑去买九毛一包的游泳牌香烟,然后我挣一毛。他用火柴点燃烟,用略显焦黄的指尖夹着烟,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一下,烟头上明灭可见的火花闪几下,那白如粉笔的烟瞬间就短了一点,就如人生的消逝,不一会就没了。有一天,我发现我能认识盒子上的字了,包装上有“吸烟有害健康”几个字。我才明白,妈妈有时候和爸爸吵架是因为吸烟对健康有害。以至于后来,爸爸真的是肺癌去世的。</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就矮,跟奶奶一样。矮胖黑短脖子让我有了个可爱又可恨外号——荣坨子。我甚至矮到身高180公分的付老师的膝盖那里。我妈真的怕我长的跟奶奶似的,但是她并不是担心我。我长的健康顽强,从来不生病,超级好养,除了学习不太好。她是因为长成那样没面子,别人在喊这个绰号的时候毕竟多多少少有点取笑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后来大几岁的时候,常常腿疼,疼的走不了路,但是过一两个小时又好了。好几次是晚上疼。膝盖那里像一个触发点,然后散发到全腿,也不知道具体哪里。我妈担心是风湿,但是也不太在意,因为风湿是治不好的,却也死不了。我妈让我爸给我用热水敷腿,大热天的,滚烫的毛巾一敷就一个小时,过一会真的就不疼了。有时候走路也会突然疼起来,疼的走不动,我爸就把我背起来。他蹲下来,整个人又瘦又小的蜷在那里,那时在我看看来却那么强壮。我趴在他背上晃动着两腿,颇有一点得意的感觉。因为他从来没有亲近过我们,总是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严肃,严肃的让人不敢直视。这样疼了几年,我长高了,甚至比姐姐还高,原来那叫生长痛。</p><p class="ql-block"> 学习上,我爸对我们也没多上心,他一心办着他的教育。放学回家,我就在家门口台阶上坐着,板凳当桌子,写一会,玩一会旁边的草,扣一会指甲。有时候隔壁的老师过来看两眼,看到本子上才打60分,笑着说:“才六十分啊!算了,只值得吃六颗米。”周围在聊天的人都笑了。晚上,语文作业还没做完。破天荒的,父亲在那旧到认不清颜色的桌子前教我读《故乡的杨梅》,他读的和老师读的不一样。老师说“酸suan倒了”,他说“酸san倒了”。我不敢指出来,因为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教我的一次。初三的时候,我妈好生羡慕那些踩风火轮的女孩子,每年可以拿大几千上万回家。我爸工资才几千块,她希望我也加入这服装生产大军。就连过年的时候,迷信行业里的七姐也说我适合拿剪刀,我差点就信了我不是读书的料。可是一想啊,我爸当了一辈子老师,家里四个孩子,三个都不愿意当老师,因为当老师意味着清贫!但我也不愿意日日夜夜对着针线,黑白颠倒的每晚加班到面如菜色。我命由我不由天啊!不去,读书吧!读书才能有改变的可能性。</p><p class="ql-block"> 读师范我也挺努力的。看着父亲从腰带子里拿出一包纸,打开,又看见一个手绢,再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大的小的都有。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现金,估计快一万了。好歹曾经是万元户过,现在一下子要给学校收钱的窗口。我真希望时间过慢点,前面点钞也慢点,那样我就可以多当一会儿万元户了。最后还是轮到我缴费,不舍也要舍了。交出去那一会,我明显感觉父亲松了一口气。我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哦,不要东三港四滴。说到做到,除打了一次正义架,其他时间我都很努力很努力。我从来不乱花钱,一月回去,还有多余的零花钱,加上奖学金甚至比家里给的零花钱还多。半学期结束,饭卡里五百生活费还多四百多。在这里,我不得不感谢同学马丹的妈妈,终身记得她的好。</p><p class="ql-block"> 中三的时候改成高考班,父亲听了很高兴,叫我去试试,或许就考上大学了呢。晚上,我和同寝室的同学有时候只睡三小时,妄想半学期超过三年高中生。其实,初三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后来也以高分考上师范的,这难不倒我。最后有人如愿以偿,有人回归最初的理想。</p><p class="ql-block"> 我到了十月开始上班才知道,我也是如愿以偿的那个。父亲托二姐给我道歉,家败落的越来越厉害,实在是拿不出昂贵的报名费来。我能理解他,他眼里很少有笑,总是皱着眉头。我努力工作,在乡下得了所有的优秀和奖励,我妈说出嫁都不用买嫁妆了。他的眼里才有一点笑意,头才抬的高点。</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俩也可以因为一些不同意见争执一下,基本上是他赢了我。我做事还是照着我的意见做,当然是在他不知道的前提下做的,他的脸上也很有些得意的神色,眼神也精彩一点起来。</p><p class="ql-block">有些时候,他能做到的事,肯定是不求人的,但是他求的家庭兴旺总因为一个原因,无法实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里一直不见起色。就这样,他的悲苦郁结无心,终于病倒,无药可治。他其实也不想死的,他死不瞑目,他还没见到孙子成家,他还没真正看见家庭繁华,他不甘又不舍,但又不得不认命。</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我自己也两年动了两次手术,深知心态情绪的重要性。可每到9月,我总是很压抑。只能用把工作越做越好来告慰他在天之灵。如果他能看见,一定会对告诫我们:顺理则裕,从欲惟危。</p> <p class="ql-block">仁厚的地母,永安他的魂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