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它跨万水越千山，曲曲弯弯向天边……》（五） 刘建军/文

刘建军

（注：本文所配背景音乐，系原战旗文工团著名男中音歌唱家霍勇演唱的《绒花》。

巴塘往西出去几十公里就是金沙江，过了金沙江大桥，就算真正的出川进藏了。金沙江水宽阔而平缓，我想，金沙江是上游沙中真有黄金，还是江水因常年裹带着泥沙而下混浊泛黄，才因此得名的吧？

我们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江不久，就到了西藏芒康，记得当时见路标指示，从芒康往南，有条路还通往云南，象是与川，滇，藏交汇的南方古絲绸之路有关吧。而我们则继续向西，行车路线仍然是翻山涉江，要么就是顺河道沿峡谷曲折而行。这段路要翻越的主要是觉巴山和东达山。

　　

有天早上刚出发，我们乐队这车上的分队长余光寿，忍不住大声地抱怨起来：“唉！这天天出门就是山，早上是山，晚上也是山。坐车不是上山就是下山，好象这全世界的山都搬到这里来了哇！ ”

是啊，在西藏，恐怕只有空气中的氧分子稀少，其他的象大山大江大湖每天触目皆是，一点都不缺。何况我们靠四个车轮要征服的是世界的屋脊，在到达顶峰之前，那一座座大山，不就是登高必履的一步步台阶？

长时间行车难免困乏，即使车两旁有再美的风景，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为打发坐车的枯燥时光，每辆车上，总有那么几个肚子里龙门阵多的人，天南地北天文地理地瞎侃，让我们年轻人晓得了地球板块运动一说，印度板块挤压过来才造成青藏高原的隆起，当然其碰撞碎裂的地壳形成，也使得穿越横断山脉的川藏南线变的异常艰难凶险！

　　

许多年后，当我坐着飞机进藏，那两个来小时的飞行时间，机上的乘客都觉得冗长疲惫，有的要么昏然睡去，有的要么舒服地欣赏着影视录像，偶尔冲着舷窗外的雪峰美景大呼小叫的。而我每次总爱选靠窗的座位，除了方便航拍，总把目光久久凝望着机翼下掠过的重重山峦，心底涌起千般滋味，万般感慨！

飞机驶离川西平原不久，朵朵白云下面，青山翠谷之间，你就能清晰瞥见有条细长曲折的白带，向西一路蜿蜒延伸着，那不就是我们当年历经艰难险阻，长途跋涉上千公里才到达拉萨的川藏线吗？机上乘客嚼块糖，喝瓶饮料的功夫，我们当年恐怕就得在那条道路上风尘仆仆地走上好几天。真是天上弹指一挥间，地上已是千里远！

不过当年咱们进藏，思想境界不同，大伙儿都有了吃苦的精神准备，再加上沿途时常见到的一个奇特景观，更使得我们觉得，哪怕是坐在大卡车行走在颠跛崎岖的公路上，也是幸福无比的！

这个奇特景观俗称“磕长头”，在去往拉萨的道路两旁，你常会看到一些僧人或俗家信徒，远的甚至有来自内蒙或更远的（蒙藏都信奉黄教），几百年来，他们不乘车不坐轿，不但徒步，还要三步一磕十步一匍匐，头脚完全贴地，拜行数千里，途中且不说翻山涉水，也是风霜雪雨，挨饿受冻，历经数月甚至数年才“磕”得到所要朝拜的圣地拉萨，其心之诚，念之切，信之深，意之坚，令人叹为观止！





从芒康再往西，就到了澜沧江边的竹卡。澜沧江宽阔但水流很急，江两岸如刀削似斧劈，江水汹涌着一直流向云南，泰国，缅甸和越南……

文工团每回到偏远地区执行任务，出来时间久了，大伙儿都沒了计算日子的习惯，所谓的“不知今夕何夕？”。那天车队刚开进竹卡兵站的大门，咦，只见站里人都在杀猪宰羊，大红标语张贴在醒目处，连过往车队驾驶员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哦，原来今天是八一建军节，是我们每个军人的节日，恰好，这一天也是我的生日纪念。所以我常说，从穿上军装那天起，我这生日就搞不忘了，连这么偏远荒僻的地方，只要有部队的地方就有会餐，要放假，还有过节费发，还全国全军的同庆，你说我这生日能忘不能忘？！

　　按理说，写文工团的事，除了唱歌跳舞演戏，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总是少不了的，在那些长长的车程中，团里的各种“闲龙门阵”便成了大伙儿打发时光的话题……

那次进藏，团里的正式夫妻不多。彭医生和许医生那次挎着药箱跟队伍同行，彭医生老公，就是我们乐队的另一位分队长老官（后来升为了文工团的政委），不过象这样的夫妻供职一个单位的，当时在团里也不算多。

正式的夫妻不多，但虽没结婚，正在过渡关糸，或已公示了恋情的也还不少，在我们眼中，他（她）们多是先行来团，先行提干（不然政策不许），品行端正，业务优秀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但在那样的年代，即使是热恋中的人，用今人的眼光打量，他（她）们之间的关糸交往也纯真质朴的可爱，坐车时顶多俩人肩挨肩靠一起，拿背包时谁帮着谁扛一把，走路见人少时，谁再把谁的手牵一下……



但这也得小心，因那时还处在文革极左年代，加上团里的一二把手，要么是三八式延安时期的正统老革命，要么是从正规部队掺沙子调来的干部，各项纪律威严得过了头，乱棒打鸳鸯的事也不少。

当时不知是谁不小心“触犯”了男女红线，撞在了纪律枪口上，记得团里有一阵经常半夜三更在小礼堂开大会，气氛肃杀的让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是既摸不着头脑，又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结果嘛，有些同志（包括不少业务优秀的行内尖子）被作为杀鸡吓猴的典型，或下放连队，或处理复员。多年后，因工作关系，我常去军区机关办事，机关的干部都喜欢与我聊天，看似不经意，却总想从我口中打听些有关文工团的事，实际我知道，有的人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带“色”的，文工团嘛，职业特殊，又是俊男靓女们打堆堆的地方，自然引人注目，但据我观察，机关里的多数人，对文艺单位其实很隔膜，所以，对某些男女方面的传闻偏听偏信，认识上存在很大误区！

至于说到那个年代的我们嘛，基本属于懵懂年少，情窦初开，论啥也还没得资格，都还“小荷才露尖尖角，黄瓜刚才起蒂蒂”，顶多也就是彼此私下里悄悄议论一下：谁对谁情有所钟啊，或谁谁谁又在暗恋着某人啦，（因可以理解的原因，这里只发议论，恕无实例，也请勿对号入座。）

第一，当时的我们还不是穿四个兜的干部，不符合谈恋爱条件，即使真有“情况”，也连公开走在一起，相互拉拉手的胆子都没有。第二，我们那时都太年轻，涉及男女感情的事也多带着几分矇胧，含着几分青涩……记得与我同住里外间的王兄，操的一手上乘推拿按摩技术，练功受伤或有点职业病痛的舞蹈演员，都时常上门求医，但王兄当时是情有独专，偏宠一人，凡是这位舞蹈队的姑娘来按摩，我都见他卷起袖子，汗流浹背地特别上心，特别殷勤，果然，心诚意笃的他终赢得芳心，按着摩着的，他俩后来真成了一对夫妻！

还有个人送绰号“老猫”的，音院附中毕业（在音院和刘晓庆一个年级的）弹的一手好琵琶，还是个多情种，当时他身边有喜欢他的人，也有被他喜欢的人，但此兄心胸有些狹隘自闭，情感也实在太内向，有阵子不晓得出了啥情况，常常一个人关起门来不吃不喝，只管闷声弹琴，那弦音中是既藏哀又含怨的。你鼓琴弄弦的也罢了，这老兄还时不时半夜三更四下寂静无声时，拿个搪瓷脸盆，在房间水泥地板上不停地转圈，那声音啊，是既清脆又恐怖！ （ 只因当时他房间楼下，就住着常到他屋来找他的一位唱队女同胞，）他老兄这恐怖的脸盆奏鸣曲，不知是“报复”了某人，还是连带着周围的邻人一道惩罚了！

时代不同了，一件事虽内容相同，其表现形式却不尽然，时代虽不相同，但人的七情六欲，异性相吸，男女婚恋嫁娶的规律总是相同的，尤其是在青年男女居多的地方，就象纸终究包不住火，迸出点爱情火花来，实在很正常，也很合理，完全不必小题大作，视为洪水猛兽。现在来看，尤其如此！

如今的我们，老了老了，回首往事，谁不曾对曾经的昨天，暗含着几分的甜蜜，几分的感慨，几分心领神会，几分黯然神伤！试想，那段时光虽然生涩迷惘，不正是我们美好青春岁月的旋律中，一段不可或缺，值得珍藏怀念的乐章！

人们总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人们又说，岁月沧桑，时光总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

当年霓裳羽衣舞，少小莺燕笙歌时，岁月荏苒，如今可还芳华依旧，花吐芬芳？

……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后，岁月留痕，从一幅幅方寸像框中，再带你去看看当年的一个个帅小伙，俊姑娘，如今届六进七奔八，老了老了以后的模样：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专职小提琴教师；自由摄影家。川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原成都军区战旗文工团小提琴演奏员，军队生涯30多年。四川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小提琴教育研究协会会员；四川省社会艺术（音乐类）考级考官。从事摄影多年，曾任西南军事摄影学会会员；四川省政法委法制宣传中心特约记者；华西都市报文化新闻部特约记者。现为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企业家摄影协会副秘书长；四川省民族影像艺术协会专家委员；新华社图片库及成都经典汇文化公司签约摄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