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那年，疟疾差点要了我的命</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张桂英(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知青)</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云南支边的经历中，我曾遭遇了几乎所有的磨难:生黄水疮双腿肿似象腿，拉痢疾人都变了形，患疟疾，被毒蜂蚂蚁蚂蟥叮咬……印象最深、最刻骨铭心的是几次患了疟疾，那肉眼都看不见的疟原虫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其中1974年那次患疟疾，我和死神擦肩而过。</p><p class="ql-block"> 1974年5月，云南的雨季如期而至。天似乎被谁捅漏了，雨成天下个不停。但是雨季到来又是我们种植橡胶的大忙季节，种植新苗，补栽往年的死苗，还要栽种各种农作物。我们根本没有因下雨而歇工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我的疟疾又一次复发。疟疾又叫打摆子，一发病就是高烧，人感到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冷得像掉进冰河中，上下牙直打架，盖多少被子都不起作用；热，又热得好似火炉中，浑身烫得吓人，人就在这忽冷忽热中饱受折磨。而我已经病了好几天，在卫生室注射了几天青霉素，吃了好些药，仍不见好转。但是，就这样依然得坚持上工。</p><p class="ql-block"> 连续几天的大雨使通往连队的土路多处塌方，交通中断，而那天将有大量的胶苗运到。一大早，我就拖着还在发高烧的身体、带着十几个病号去抢修公路。雨还在下，我们每人顶着斗笠披着一块塑料布遮雨。但是，风一吹，塑料布就飘起来了，根本遮不了雨。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浑身透湿。大家咬着牙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锄头，使出全身的气力清除堆积在公路上的泥土。到中午时分，公路终于修通，但是每个人都是一身泥水，累得说不出话了。我感到又累又饿浑身发冷四肢无力，似乎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跟在大伙儿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连队，找卫生员要了奎宁服下。卫生员见到我的状况非常吃惊，他说，你烧得这么厉害，下午不能再上工了!我回到寝室，吃力地脱下湿衣服，连脸上身上腿上的泥都无力擦一下就倒在床上昏沉沉地睡去，午饭也没有吃。</p><p class="ql-block"> 大约下午1点过。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履带式拖拉机的轰鸣声把我惊醒，是橡胶苗运到了连队。为了保证成活率，胶苗必须在当天种植完。这天种植胶苗的林地距连队较远，要翻越几个山头。每人上山时必须挑十株胶苗，然后女知青负责种，男知青继续搬运胶苗到林地。我几次试着想爬起来，但是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自感实在不行。同寝室的女生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一跳:“哎呀，你烧得太厉害了，不能再去上工!”几个同伴强行把我按在床上。</p><p class="ql-block"> 雨还在不停地下，战友们陆续上山了，连队里渐渐静下来，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中感到有人推开竹笆门，我本能地一下子又惊醒了，刘排长走了进来。</p><p class="ql-block"> 这刘排长是湖南老工人，知青们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老棺材”。刘排长看着我，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说:“小张啊，听说你病了，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就到对面山坡上补苗?”好像是在商量，但实际上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听了他这话，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累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吃，还发着高烧，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要我继续出工，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一点人性吗?我到云南这些年，不管是生黄水疮还是得痢疾，从来没有请过病假!”我有气无力地说，“你是要我病死在山上才高兴哇?”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说，再坚持一下嘛!我心一横，接着说:“你出去，我要换衣服!”我慢慢爬起来穿好衣服，摇摇晃显地走出去，路过卫生室时，卫生员见我要上工，劝阻说，你病得这么厉害，不要命了?不能去!卫生员又对刘排长说，她不能上山，要出事的!刘排长冷冷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p><p class="ql-block"> 先上工的人已经把较小较细的胶苗挑走了，剩下的都是又粗又大的，我咬紧牙关挑起胶苗，吃力地朝山上爬去。陡峭的山坡，泥泞的山路，挑着又长又沉的胶苗根本爬不上去，我只好把两捆胶苗一前一后搭在肩上，弓着腰，几乎是跪在山路上，一手拖着锄头，一手抓住路边的杂草，一点一点地朝山上爬。像抹了油一样滑溜的山路每爬一步都要耗费大量体力，加上我一直不停地打着摆子，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又开始下坡。现在对我来说下坡太幸福了，我抱着锄头和胶苗，坐在泥泞的黄泥路上像坐梭梭板一样往下滑。就这样一冷一热地打着摆子爬过了几个山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但先到的人已经把面前坡上的林带占完了，我又只好越过山顶到最下面的林带。当我把胶苗放在林带上，就感到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已经耗尽，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凭着感觉，我把一棵胶苗放在穴里，两手机械地朝里面扒土。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觉得周围的山都在飞快地旋转，一阵头晕目眩后就重重地摔倒在林带上。不知过了多久，凉凉的雨又把我浇醒。虽然浑身无力，但我的头脑中有一点还是非常清醒的，我想，没有人看见我下到坡底，如果我不爬起来，今天恐怕就只有死在这里了!我必须朝上爬，爬到有人的林带上去!于是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朝上面一条林带爬去。我感到每朝上爬一步都几乎要用完所有的气力，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继续朝上爬。平时就几步的路啊，我觉得仿佛爬了一年!脸上身上糊满了泥巴。终于，我爬到了上面一条胶带，胶带上还有几株没有栽种的胶苗，我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胜利了”，就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以后的事是战友们后来向我讲述的。</p><p class="ql-block"> 首先看见我的一个女知青立刻大叫:“快来人啊，张桂英昏倒了!快来人啊，张桂英昏倒了!”听到喊声，周围的战友们都跑过来，女同胞围着我都哭了。大家又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我扶起来，由一个力气较大的女同胞背起我，其余的人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后面推，还有的人在两边扶着。被雨水浸透了的山路又黏又滑，背我的人还是不断地滑倒，几个人摔得一身是泥巴。为了避免摔着我，只好在路边的草丛中手脚并用地一步步地爬，但没爬几步，背我扶我的几个人一起摔进了路旁一个挖山药留下的大坑中.……</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运胶苗的男生上来了。走在前面的是刘玉建，他和我在一个大院长大。女生们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急忙叫他来背我下山。但是，他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女生们骂他:“什么时候了?你还害羞?”那个年代，男女生之间是不说话的。在女生们的责骂中，刘玉建背起我，却一步也迈不动步!闻讯赶来的副连长接过我背回了连队。事后，刘玉建说，我当时已经吓傻了，脑子中一片空白。我们大院里只有我俩支边在勐定，两家非常熟悉。万一张桂英发生了意外，父母不知会有多难过!要是我以后一个人回到成都，怎么面对双方的家人?所以，紧张害怕得来双腿似乎不是自己的!</p><p class="ql-block">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苏醒，已经躺在床上。周围是阵阵哭泣声，一张张糊满了泥水的脸在我眼前闪过，女同胞们都围在床前。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还活着。大家看我醒来，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哎呀，你终于醒过来了，刚才想喂你一口水，但是撬不开你的嘴，真把我们吓死了!看到这些挂满了泪珠和笑容的战友的脸，我心中涌起股股暖流，是战友们救了我!感激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p><p class="ql-block"> 这时，卫生员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张桂英有救了，有救了。原来，卫生员根据我的病情断定要发生意外，在我上山后立即跑到附近的十三连去搬救兵。那里正好有一支天津赴边疆的巡回医疗队在巡诊。战友们刚把我背回连队，他就领着医疗队的医生赶到了。医生为我进行简单的诊疗后建议立即送营部卫生所治疗。大家马上砍竹子扎了一副担架，把我抬到营部。卫生所的医生在进一步诊断后，又立刻派车把我送到团部医院。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我终于从地狱门口又回到人间。</p><p class="ql-block"> 后来，营部的医生对我说，张桂英，你真是命大，像你这么弱的体质，得了这么重的疟疾，还要坚持出工!要不是及时抬下来，要不是遇到天津巡回医疗队，你就壮烈牺牲了。</p><p class="ql-block"> 出院回到连队，“老棺材”刘排长似乎满怀内疚地提了一只鸡来看我。我不知道是应该埋怨他不近情理，还是应该责怪自己的单纯愚昧，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着了，刘排长说了几句要我好好休息的话就走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74年三师十二团团部中学失火，陈小阳为抢救国家财产牺牲。1982年被云南省人民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照片中第一人为陈小阳，成都二十二中学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ew8k26" target="_blank">《八年》P189</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djinar" target="_blank">《八年》P183</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d6y5my" target="_blank">《八年》P178</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cczxue" target="_blank">《八年》P173</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bntnhb" target="_blank">《八年》P165</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b5m321" target="_blank">《八年》P160</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a9eple" target="_blank">《八年》P151</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e8yhnfs" target="_blank">《八年》P147</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8fdu5j" target="_blank">《八年》P144</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5.cn/4e6rl2g0" target="_blank">《八年》P142</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e64d8yz" target="_blank">《八年》P135</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4qbwx8" target="_blank">《八年》P131</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3xv3la" target="_blank">《八年》P127</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2lx8my" target="_blank">《八年》P120</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1vy4bm" target="_blank">《八年》P112</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1j4wy2" target="_blank">《八年》P108</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0g0pc3" target="_blank">《八年》P106</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e00m8bw" target="_blank">《八年》P101</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ytu02t" target="_blank">《八年》P97</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yagxqf" target="_blank">《八年》P90</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xmv514" target="_blank">《八年》P86</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w2s1su" target="_blank">《八年》P78</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svbmtd" target="_blank">《八年》P71</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rz468m" target="_blank">《八年》P66</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qyfpar" target="_blank">《八年》P48</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pveu61" target="_blank">《八年》P43</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p87que" target="_blank">《八年》P33</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oqbw41" target="_blank">《八年》P28</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ndfi67" target="_blank">《八年》P25</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dn23v9j" target="_blank">《八年》扉页、图和大事记</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m9x1vn" target="_blank">《八年》P14</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6.cn/4dl9zw61" target="_blank">《八年》序</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