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笛无腔信口吹

姚豆豆

<p class="ql-block">  曾经在书中读过这样一句话,“失眠,是枕头之上无尽的流浪”,失眠被廖廖几字勾勒的这般诗情画意,我想能写出这般浪漫句子的人应该没有真正失眠过,作者一定不曾在无眠的夜晚体验一个找不到归途吉普赛人的无助,一定不曾眼睁睁感受黑夜一寸寸碾压着时间流走,而我这几日因为一次失眠邂逅了久违的月光,却让我颇感幸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临近中秋,这几日月色温柔。我漫步在锦阳新城,夜的枝头绽放了月光,一轮明月将清辉泼洒一地。小白来了电话,佳节将至今日师生们聚餐,餐后节目便是西湖边赏月,小白因为脚疾力有不及所以一个人先回学校了。我在电话里感叹着月光,让忙于赶路的青年也抬头看眼月亮,小白说他看不见月亮,月亮被教学楼、被论文、被实验室永远跑不完的程序所遮挡,青年的心无暇他顾。夜间无眠我索性移步阳台,一轮满月就挂在窗边,想想千年前的月光曾经无处不在,张继从月光中感受失意,李白感受狷狂,张若虚感受哲理,张九龄感受相思,而苏轼感受着豁达。月光如先知,穹顶之下那些阔达的朴素的道理沿着自然,沿着春夏寒暑无边向下倾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喜怒无常的命运面前,再渺小的愿望也可能不会被庇佑,命运用它的巨掌日以继夜摩挲着我们,有时会拨乱反正,可更多的却是信手安排毫无道理。电影《隐入尘烟》便是这样一个故事,苦,是真的苦,穷,也是真的穷。希望,曾经出现过,最终却归于尘埃。烟锅锅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你穷 ,马有铁最开始的日子就是陕北民歌这么一穷二白,鲍尔吉原野曾经说:“伴随穷人一生之物,除了饥饿,另一样就是疾病”。颠沛流离的命运中两个乡村边缘人被捆绑在一起,马有铁有了妻子,一个疾病缠身无法生育的女人。他是个对自己的驴都照顾无微不至的男人,所以他发自肺腑的对女人好,两个孤苦的灵魂相依为命蹒跚着前行,他们有了自家孵出的小鸡仔,也有了一砖一瓦打造的家,故事如果止步于此,他们就像这片土地上的很多家庭一样,也就不会激荡出磅礴的悲剧感,可命运总会毫无理由兜售那么多悲伤的,无解的困苦交付与你,却不屑向你解释只言片语。离别来的猝不及防,生命的消失轻如草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谅中年的我开始学着心冷似铁,我为这部电影没有抛洒泪水,命运不曾温柔眷顾过的人太多了,马有铁也是其中一个。 野夫的《乡关何处》中记录了和马有铁命运高度相似的刘振西,潇洒又宽厚的一个人却毕生窘迫,他遇见和他有着相同际遇的女人桂枝,天地将两个极端苦难的两个人组合在一起,不是让他们依偎一处取暖,而是让他们迎接更大的苦难。“世事从不予人千分顺意,贫穷从不予温柔一丝名分”,人生最残忍的排列方式就是让你的生活开始生出蓬勃的希望日渐向好时又一拳重击将你打回原形,马有铁的人生就这样被彻底粉碎了。他可以在泥泞中靠着一点点微光活下去,却选择在希望破灭生命终结后被山丘悄无声息的掩埋。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首很矫情的诗歌,“亲爱的,我们是两个孤独的人,如果我们不相爱,就一无所有”。在薄情的世界里,日子疯长,我们都是时间的粮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工作中参与脱贫攻坚战时日不短了,据我观察在农村最容易和贫穷捆绑一处的便是疾病。我负责帮扶的一个家庭,夫妻二人都有程度不等的残疾,可就是这么一个家庭,每次入户走访总能让我感受到生活的暖意,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力量。这家人的小院被打扫的窗明几净,院子中各种花草打理的整整齐齐,关中平原可以饲养的各种家畜在这个家都可以看见,黄狗兢兢业业嘶吼着看家,黄牛埋头啃食青草,二师兄天塌下来料想也不会影响它进食,芦花鸡迫不及待的引吭高歌,而一只猫正懒洋洋打量着我们。屋内不多的家具擦拭摆放的井井有条,炕面上的凉席被女主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是很古老的红色砖头铺就,却也被女主人用抹布一块块擦拭以礼待之。家中有老人对来客嘘寒问暖,有稚子在院内玩耍嬉戏。这才是热气腾腾的生活,这才是寻常匹夫匹妇该有的日子,我对这样的生活永远心存敬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秋假期这几日秋高气爽空明澄净,秋日宜登高,宜郊游。本市的景点我最喜爱大香山和玉华宫,一日游便选择了玉华宫。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玉华宫的菊花展已停办故而游者寥寥,我虽然遗憾看不到那些稀缺品种的菊花却对游客稀少颇感欣喜。一个人行走才是你和风景间的单独约会,不用在摩肩接踵的队伍中如行军般前行,你才可以静下心来听一听草木的声音,静下心来看一看天地间的恩宠。虽然没有稀缺的菊花,波斯菊却依然盛放的热烈,格桑花也依旧站姿挺拔,千穗谷浓烈如海,草木不曾因为游客熙攘而欢呼雀跃,也不曾因为游客稀少而郁郁寡欢。因为菊花节停办有的土地重新栽种上果蔬,我想起《隐入尘烟》中麦子的叹息,土地应该也有一样的感慨吧,花开了,花败了,土地能说个啥?天干了,下雨了,土地能说个啥?从土地中萌发,在土地中融化,土地能说个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在玉华宫里肆意游走忽然想起今夕何夕,想清楚答案后我不免将嫌弃的目光投向了同行者,截止这天我和这个愚鲁驽钝之人竟然捆绑一处二十多年了,现有生命的一半时光竟然是我们一起走过。时光无脚却已走过万水千山,时光无言却已感受过万千悲喜。二十多年中我们一起送别老人,一起托举孩子走向更辽阔的世界,也一起见识过天地浩大,往后还有漫长的岁月需要我们一起走,“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