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诉老师可以变成感恩老师

蓝天大哥

　　“我孩子被他老师打了，打他的是班主任，女的。我打了12345，也向教育局投诉了，我要求把这个老师停职，赔偿我儿子的损失。我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这件事，心烦意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您是心理专家又是法律专家，所以请您指教。”林雪说，“校长说这个老师教学水平高，如果中途换班主任对其他孩子不公平，所以做我工作想问问我想要多少钱，想用钱摆平。我不会狮子大开口讹钱，周老师您看我是图钱的人吗？我就是要求停她职，把她调到下边联小就可以了。”

“孩子伤的怎么样？”其实不用问我也能差不多知道答案：作为母亲，她说了那么多却没有提及伤情程度，说明很轻微。

果然她说：“伤不重，作业没有达到老师要求，老师就把他的耳朵拧了两圈。”

“拧了两圈？我不相信。耳朵最多拧半圈，超过一圈就掉下来了。”肯定是家长过于夸张。

林雪面带羞涩：“孩子自己这样说的，意思就是拧的很疼。”

“你相信孩子的话？”

“相信啊，孩子没有必要撒谎。他老师也承认了。”

“他老师承认拧了两圈？”

“不是，承认拧耳朵了。好几天了，已经看不出来了。”

“当时伤到什么程度？怎么治疗的？做法医鉴定了吗？”

“没流血，就是通红，肿了。医生给开的消炎药，但是没吃。还没做鉴定。我不打官司，我走上访投诉的路。我都不舍得拧孩子耳朵，他老师凭什么拧？”

说到这里，我基本弄明白了。孩子没做好作业，老师批评他时嫌他不长耳朵眼，拧着他耳朵让他站起来。当年我上学时，耳朵也被老师拧过。那个年代的父母知道后大都会批评孩子：“该！叫你不长耳朵眼，要是我是你老师，俩耳朵都给你拧下来。”

我问林雪：“你曾经打过儿子吗？”

“打过，孩子不听话，拧过耳朵、揍过屁股。我是他妈，自己打就罢了，老师不能打！”她一直强调老师错了。

“妈妈凭什么可以打孩子？孩子的老师可不可以打12345，反映家长打他的学生？”我笑着问她。

“老师又不疼孩子。”她明显意识到上了我的圈套，似乎开启了一个可笑的论调。“周老师，您的意思是：老师可以打学生？”

“我可没这么说。”面前的林雪我并不很熟悉，她只是听过我几次心理课，所以我不敢说的过于直白。“我只是觉得，老师主观上或许没有恶意。”

“不管有没有恶意，老师不能打学生。拧我儿子耳朵，我就要让她付出代价！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

看来很难平息这位妈妈因为心疼孩子而产生的激愤。此时此刻，我却开始心疼那位教师，或许因为对学生满腔的爱，才出现了恨铁不成钢的教育行为，这几天最焦躁苦恼的肯定是这名老师。林雪说，学校已经停了老师的课，让她反省，只要投诉人不满意就不让恢复上课。教体局更是害怕家长继续张扬这件事。

“必须把这个老师调走，要不然我和学校没完。医疗费花的不多，但是给我孩子造成的心理伤害，她多少钱能赔的起？”

其实林雪也是教师，在一所私立幼儿园工作。她的儿子叫贾山，小学四年级。贾山的班主任叫吴丽，是位年轻女教师。林雪承认，老师这几天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已经好几次赔礼道歉，但是林雪没法原谅她。贾山还照常上学，同学们也都知道班主任没去上课是因为贾山，有些同学很想念班主任所以责怪贾山不讲理。

“你想听听我的见解吗？”我问林雪。

“当然想听了，我很崇拜您，今天是专门请教的。只要还是这个班主任，以后我儿子肯定没法在班里呆下去，所以赔了钱也得把老师调走。要不我儿子就得转校。”她说。

“既然想听我的意见，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师拧学生耳朵，自古都有。古代老师都有戒尺啊，历来很多学生都曾被老师拧过耳朵或者其他方式体罚过。这本身并不伤害学生，让学生意识到受了伤害的，是家长和社会的后期极度关注。拧一下耳朵，身体上的所谓伤害，从医学角度几乎可以忽略，除非真的拧了两圈。你孩子照常上学，说明他并不在乎失面子，只要家长和社会不强化不引导，学生没有心理伤害。”

“伤害孩子的难道是我？”林雪有很大疑惑。

“是的！如果说孩子受到了伤害的话，加害者不是老师，而是家长。这句话如果老师说或者校长说你可能不服，我没必要害你。就像现在很多学校不敢公布学生成绩，其实成绩是客观的，对学生没有伤害。可能成绩和名次，只是伤害了个别家长的梦，于是就有所谓专家打着保护孩子的旗号要求学校不能公开考试成绩。殊不知，学生从小就不敢面对现实，长大了他敢面对什么？同样道理，被老师拧耳朵批评，你家孩子其实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如果他现在在乎了或者开始恨老师了，还不是因为你引导的？拧个耳朵就这样大惊小怪，你指望你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我没有必要不说心里话。

“您的意思是老师做的对？反而是我错了？”林雪对我的言论表现出了一丝愤怒和不情愿的疑惑。

“是的。孩子的很多世界观和价值观是家长给的。过去的学生都知道，老师批评体罚学生天经地义，偶尔的拧耳朵和脚踹都是为了学生好，是爱的一种方式。所以过去的学生都能接受。现在呢，连老师批评他的口气硬一些都受不了，其实这是受了家长和周边社会风气影响了。明明学生错了，反而要求老师向他赔礼道歉，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我也有一丝愤怒。

“可是周老师，你不明白呀，这个吴丽根本不是为了我孩子好，她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孩子的错误程度不至于让她动手吧？”

“既然相信周老师，那你耐心听我详细分析：吴老师为什么拧你孩子的耳朵？因为你孩子有错误。这个错误可能不至于惹老师动手，一般情况下口头批评可能就行。但是有些男生，已经对口头批评麻木了，于是老师理性地想加大批评强度所以拧耳朵。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老师带着情绪。但是激发老师原有情绪的是学生没有完成作业，为什么没有完成作业可以激发老师的原有情绪？老师与这个孩子有仇？肯定不是吧？最大的可能性是：老师本来希望和相信这个孩子应该很好的完成作业，学生让老师失望了，老师的师爱受挫了，爱的受挫激发了原有情绪，所以做出了超越正常行为的反应。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可以证明两点：一、你的孩子平时表现还行，本是个老师打算好好培养的学生。二、老师喜欢你的孩子，本希望你的孩子有更好的表现。我分析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可是这次事件之后，很多同学开始疏远他，他学习也不认真了。”

“这正是我要说的。老师拧耳朵的本意是让孩子更好，为什么效果相反？是因为家长的反应。你不觉得小题大做了吗？孩子的伤，严格说那不叫伤。小男孩，吃这么一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一桩小事犯得上给老师制造这么大的麻烦吗？况且老师本是爱意。你告老师，我知道是源于母爱。你这是在用母爱去攻击师爱。都是爱，何必去攻击？”

“周老师，您是我信任和崇拜的老师，所以您说的我就相信。事已如今，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笑笑说：“去向老师赔礼道歉，撤销12345投诉。”

“啊？本来我是想请教您如何好好惩罚老师的，现在变成我要赔礼道歉了？”林雪无奈的尴尬的笑笑。

“是的，相信我不害你。我绝对不认识你孩子的班主任，也不认识他们的校长和教育局领导，我纯粹是为了你自己好，为了一种正理。”

“可是，我道歉之后呢？人家老师以后还会好好教我的孩子吗？肯定不会了。所以我要给孩子转校。既然转校，又何必去找老师道歉？”

“不能转校。”我认真的告诉她，“你能转到哪里去？百公里之外吗？转到月球吗？如果还是当地，你打12345的故事一定能传过去。别的学校的老师，照样不敢好好教你的孩子。什么叫好好教？应该是：该表扬鼓励就表扬鼓励，该批评鞭策就批评鞭策。这才是教育的本真。”

“那怎么办？”林雪看来听进了我的话。

“太简单了。真爱孩子，你就放下面子撤回12345投诉，然后去向老师赔礼道歉。赔礼道歉的时候要显得真诚，我建议给老师送礼。我估计老师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肯定不收。被你吓成这样，即便她再贪财也不敢收。明知道她不收你也得送，表达你的诚意，但不要硬送，人家惊魂未定不敢要，你就再带回去。老师对你的怨恨消除了，目的不就达到了吗？还有孩子，要消除这几天给孩子造成的阴影。还是得请老师帮忙。如果老师能答应带着你孩子，再约上几个其他孩子，显得自然一些，做几次户外团体活动，只要老师用用心，很简单就可以去除孩子的心理阴影，让他重新喜欢老师。这个年龄的孩子，情绪变化快，难度不大。你还记得吗？我讲过《高飞的雁》那个故事，里边有一个知识点就是：孩子喜欢哪个老师，这个老师讲的课他看上去没怎么努力也会成绩很好。讨厌哪个老师，老师讲课不管多么卖力，学生成绩怎么也上不去。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尽快让孩子喜欢老师。你请老师与你一起努力，肯定能做到。”

“老师会配合吗？”

“现在老师在家非常煎熬，正等待着你喊价赔偿，并且将面临着处分和调离。看到你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肯定懵了。请她这样做，她肯定同意。但是让老师带孩子户外活动的费用，包括以老师的名义请同学们吃零食的费用，必须你来承担。你舍得吗？”

“舍得。只要效果好，花钱不算什么。”

“因为你的引导，现在孩子正怪罪他老师拧耳朵，觉得老师欠他说法。后果就是厌学和成绩下降，而且埋下了不讲道理的种子，长大后可能不通情达理。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我对孩子进行两次心理干预估计就差不多。你知道吗？还有一个心理受害者，就是吴丽老师，她本来是带着师爱的，善意不但没有好报，反而要面对处分、调离、高额赔偿，我估计她现在一定失眠了、忧伤了、恐惧了、痛苦了。如果有必要，我也建议给这位老师进行心理辅导。孩子和老师的心理辅导费用都由你支付，你舍得吗？”

“当然舍得。周老师，您这一说我也意识到了，吴老师还很年轻，她现在一定非常无助。只要能对孩子好，我听您的。”

“吴丽老师未必相信你邀请的心理专家。你诚意给她费用，让她自己找心理医生吧。这样，她就恢复的快，更对你没有怨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用催眠的方式给贾山同学进行了两次心理干预。意料之中，贾山最初有些恨老师，催眠之后逐渐恢复了对老师原有的情感。同时进行的，是林雪邀请吴丽老师给贾山设计了几次关爱活动。后来林雪告诉我，吴老师对孩子很好，孩子比先前更喜欢老师了。

我提醒林雪：“如果我是吴丽老师，临时我也会假装对你孩子好。但是过了这段时间，一定不会再给你的孩子关爱。人家是全班每一个孩子的班主任，凭什么尤其关爱你家孩子？如果吴老师的心理不平复，以后看到你的孩子会引发她的心理阴影。”

“那怎么办呢？”

“这个其实更简单。技巧之一是你在孩子面前真诚赞美他的老师，引导孩子真正尊重和爱戴老师，老师会微妙感觉到的。技巧之二还是给老师送礼！”我笑道，“老师肯定不收，但你也要送，目的是表达你的善意和感恩。是还给老师一种安全感。”

林雪按照我的建议做了，老师自始至终没有收取礼物。半年之后，事件造成的影响彻底消除。我再见贾山时，他表达了对吴老师的尊重和亲情。用林雪的话说，孩子早把之前的事忘得没影了。

当时林雪的投诉也让张校长头昏脑胀，对校长来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态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他问投诉人林雪是怎么想通的，林雪告诉他是我帮助了她。后来张校长通过朋友邀请我给全校老师们讲一场心理报告。当然在报告会上我没有提及这件事，我不认识吴丽老师，不想打扰吴老师受过伤的脆弱心灵。但我知道，这位年轻的女教师很伟大、很优秀，她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初的爱着她的每一个学生，让我起敬。同时我也知道，她从教的路上，一定默默承受了很多的无助和烦恼。

这个故事前期是母爱和师爱的冲突，后来演变为理解和包容的和谐。我们的校园教育、家庭教育，经常会遇到不同爱的冲突，是因为这些爱处在不同的角度，处在不同的层面。排除道德败坏的极个别教师的非法行为之后，值得我们去理性思考的是：爱不可以伤害爱，我们应该还给教师一个安心的工作平台。

（本文经过文学处理，并非完全纪实，切勿对号入座。蓝天大哥原创作品，转载请注明创作者。）

作者简介：姓名周韶峰，网名蓝天大哥，纪检监察干部。多年从事医学、法律、反腐败等工作。酷爱心理学，具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资质，在心理咨询～心理督导～催眠等领域小有影响，先后兼任中国心理干预协会理事、山东省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师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红十字会临沂心理救援队副队长。曾荣获全国关心下一代优秀辅导员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