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九月祭</p><p class="ql-block">又入九月,风是轻的,云是淡的,天地仍是高远。这几天整个人又进入九月的症候群, 老是想远方的山,那门前谷场和家旁边的池塘。</p><p class="ql-block"> 九月是开学季,每到这个季节,总会想到自己上学那会儿。记忆最深的还是初三那年,学校要求学生住校,于是,开学后同学们各自背着被褥,几斤大米,和一瓦罐咸菜,从四面八方来到学校。周末时再回去讨几斤大米和一罐咸菜,那几斤大米就是一礼拜的伙食,那一罐咸菜就是我们一个礼拜的菜肴了。起初学校没有男生宿舍,晚上下自习后,把课桌一拼就是床了,两个人一个被窝,自由组合,第二天起床被子一疊,全部摞在黑板旁的墙角里,五颜六色。学习是紧张而辛苦的,每每看到山那边的学生,周末下午就得往学校赶,似乎心里又找到一点平衡。母亲知道我在学校是吃不饱的,时常用一个紫红色带着釉面瓷瓦罐一大早给我送一点吃的到学校,我通常吃一半留一半,然后将瓦罐放在教室窗台的外面,等中午放学再去吃,中午打开瓦罐,时常能看见几只蚂蚁在里面转悠,我把蚂蚁挑出来,依然吃下。我家离学校大慨有三四里的山路,那时母亲还算年轻,送到以后又赶回地里干农活。母亲是位少言寡语而屈犟的地道农村妇女,她总是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家和她的儿女们默默付出。母亲从不问我学习成绩怎么样,更不知道我初中毕业会是什么样子,她只是做一个母亲自认为要做的事,她除了整日在地里劳作,还要洗衣服做饭。正是初三那年,家庭走人低谷,嫂子闹着分家,家里耕牛病死,养的几只羊,也相继病死,父亲常常坐在门外石板上叹气,一向乐观的父亲也不知从何时起学会了抽烟。母亲还是一声不吭的干着自己活。隔三差五想办法给我改善一下伙食。中考没有被录取,到是被县重点高中录取了,去县城上学无疑又要增加家庭的负担,父亲问我还想上吗?我犹豫一下说想上,我那时 已朦胧的意识到,上学是我唯一的出路。</p><p class="ql-block"> 9月1日开学了,我独自一人桃着一个大木箱和被子去报到,那是我第一次坐公共汽车,第一次去县城,下车后不知东西南北,无意中看到一位父亲挑着行里,身后跟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直觉告诉我,他们也是去县中学上学的,我就上前询问,跟着他们来到学校,开始了我的高中生活,高中几年生活苦自不用说,后来在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时,时常想起自己高中那段求学时光,不禁潸然泪下。尽管年代不同,苦难是相同的,</p><p class="ql-block"> 考上大学后,我的人生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毕业后,我想再也不能向父母伸手了,于是我来到一家在当时福利待遇相对较好的医院,贫穷常常禁锢人的眼光。参加了工作,家庭负担自然减轻了些,每年或多或少的能接济家人一点,毕业后的第二年,也是九月,小弟也跟我来到皖北这座小城。那年他十八岁,我知道他在那山沟沟永无出头之日。后来在北方这座小城也成家立业了,发展的还算不错。在我接母亲第一次来我这时,就是来帮照顾小弟媳妇做月子的,那时中途需要转几次车才能到我这儿,母亲晕车,路上可谓苦不看言。等弟媳满月后,母亲就急着回去,我知道她放心不下父亲还有她养的那十几支会生蛋的鸡。</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2011年,就在当年母亲照顾在襁褓里的小孙女马上开学要上初中时的9月1日清晨,电话铃响了,远方传来大哥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嘶哑,从他带着哭腔话语中,知道母亲溺水身亡,在回家奔丧的路上,我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母亲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浮现在我眼前是母亲给我送饭,等待在风中样子,是我们过年回家时依偎父亲身旁的神情。母亲多年前就得了海默茨综合症。只认识父亲,我们兄妹五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每次回家时,父亲总是逗她,问这是谁,那个是谁,母亲只是憨憨的笑着,母亲很节俭,是个地地道道,大字不识农村妇女,没有井市女人的精明,也没有乡村大多女人的泼辣,她安静而有些忧郁,她屈犟也不乏韧性。母亲有时也奚落我,说我以后“文不能当官,武不会种田”怎么办?我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生活在那小山村里,放过羊,放过牛,割过草,我和他们不同是,常坐在山坡上看夕阳西下,看着山下的炊烟袅袅升起;坐在门前打谷场上,看东面的大山和连绵不断山脉,我也和他们一样越过大山,到山那边去砍柴,采药,而我的内心和他们不同是好像从没有在这片山梁上安静过,我想要离开这枯燥而贫瘠的山梁,因而干起活来总是心不在焉。而今我真的离开那贫瘠的山村,远离了大山,可是又未曾觉得真正的离开过。母亲一天天的老去,她已变得不再认识我了,我的所有欢乐和悲伤,似乎她不再有所感知。我曾对母亲意外身亡,耿耿于怀,责怪哥哥和大弟他们没有看护好母亲照顾好母亲,当我反思自己时,这份情绪也就平静一些,反让自己感到内疚。</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善良的,她对子女曾不提任何要求。 参加工作后,有时出差或过年过节回家看望她,总是偷偷的给她一点钱,是给母亲零用的,她有时竟然把自己身为数不多钱借给邻居,家人责怪她时,她说人家现在比我们困难。父亲在我参加工作后似乎又乐观起来,整日笑呵呵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就是个乐观好交友之人,只是在家庭困难后,才没有看见他再邀乡里乡亲回家吃饭喝酒。可家里条件稍好一点后,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哥嫂告状说,我们回家带的烟酒都让别人吃了。最让他们生气的是母亲还要灶前灶后为他们做菜做饭,可曾没有怨言。</p><p class="ql-block"> 母亲离开我们已11个年头了,今年的九月总想回去看看,可因疫情总不能成行,愿我那可怜的母亲能感知《九月祭》。</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