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且行且珍惜

<p class="ql-block">还记得母亲年轻时美丽的模样,不知不觉母亲就垂垂老矣,步履蹒跚的母亲也曾健步如飞;听觉迟钝的母亲也曾敏锐聪颖……</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学</p><p class="ql-block">“毛女子,死哪里去了,做饭了。”外婆那悠长的喊声穿过了小村庄的沟沟坎坎,送入小学教室门口正在旁听课母亲的小耳朵里。虽然声音遥远有些模糊,但是钻入她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她恋恋不舍的离开具有超强磁力的小土台,一步三回头的挪着自己的双脚,直至老师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一丝了才快步的冲向她沟那边她小脚母亲的的身旁。</p><p class="ql-block"> 母亲出生在一个比较贫穷的家庭,她有一个虽然精明却有一双小脚(三寸金莲)的母亲,她的母亲,即我的外婆,本来出生在一个比较殷实的大家庭,无奈摊上一个赌博抽鸦片的当家大爷,输光了家底,又因为自己的父母去世的早,她在十三岁那年也被她大爷输给了老实巴交且穷苦的外爷,还记得外爷长年佝偻着腰,挑一担水都有点吃力。母亲有一个大她很多岁已经出嫁的姐姐,还有小弟,小妹。家里的条件迫使她就是那个干活顶上,好事永远被忽略的“苦命”的二女子。小时候的她特别喜欢上学识字,看着“富人”家的孩子去山那边的小学学堂去上学,每次都“目送”他们去上学,可是连开口求她母亲的勇气都不敢有。一次终于“送”他同村伙伴们去到了学校,还“顺便”坐在教室门口的门槛上。瘦小的她第一次知道了“水”字,“火”字,“土”字是那个样子,她用自己小手指头使劲在地上“画”,怎么也“画”的不像,“用力”画,还是不像,不知不觉教室门口被她“画”的高低不平了,小手指头也“磨”出了“肉刺”。回家的路上她特意去沙坡上装了一兜细细的沙子,放在她家大门口的拐角处铺的平平整整的,每日干活之余偷偷的练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最后还是写成了。</p><p class="ql-block"> 冬天来了,她觉得家里不忙了,终于开口央求她的母亲想去上学堂。她的母亲(我的外婆)也终于同意她去上“冬书”了,条件是的做好“份内”的活。为了上学,瘦小的她每日家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就早早起来干家务,上学时间到了,开心的一蹦一跳的去上学,那时候母亲一定是最开心的吧?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年关了,母亲的上学时光也就结束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瘦小的她居然会“看书”了,她家里那本“老黄历”她也连蒙带猜的看个大概。好在四季是轮回的,下个冬天又来了,母亲还可以去上“冬书”,这样两个冬天的学习,她终于变成家里的“文化”人,从那以后她家里有认字的“文化”活儿就靠这个“毛女子”来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母亲“长大”了,再也不可以浪费时间去学习了,母亲的上学生涯就在两个冬天里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现在给我讲的时候在,都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脸的幸福之态。这也大概是母亲自己累死累活都要送自己儿女上学的根源之一吧?</p> <p class="ql-block">村花</p><p class="ql-block">“识字”的母亲,越来越“能”了!学什么像什么。村里的一年一度的“闹红火”每个正月里都在按部进行着,每次母亲都是毫无悬念的那个挑头的“伞头”。“四方步”走的如行云流水,扬头甩臂,低头弯腰一气呵成,激情饱满夸张的表情感染的看秧歌的观众,也随着“伞头”一起一合不自觉的动着自己的头。每走一家,都引来村里的村外人的“议论”,谁家的女子,这么俊?遇上“大户”人家还来一曲“旱船曲”,脆生生的嗓音唱的“旱船曲”也分外好听。这个时候,听歌的哪些后生小伙子听的格外注意,脖子伸长,拼命的拍着巴掌。“闹红火”此刻更名副其实啦。</p><p class="ql-block"> 梳着两条黑油油的麻花辫,扎着两个粉红的蝴蝶结,一双杏波流转的丹凤眼配在那白生生的脸上,加上一个红嘟嘟的小嘴儿,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搭配了。真真印了一句:化妆反是多余了。虽然家里穷,但是爱美的母亲总是把衣服弄的特别“精致”,那怕打个“补丁”也像刻意绣上去的一样,衣服上一朵“小花”,一片“白云”,一只“小狗”在她的衣服上总是出现很多,有时候“小狗”还摞在“小花”上。村里的其它小姑娘常常来讨教这个手艺。小姑娘们身上精致的补丁,反倒染的哪些“富人”家的孩子羡慕不已。外婆家的大门洞常常有“一堆”小姑娘们在叽叽喳喳探讨在彼此的技艺。</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嗓音天生就好,外号“小郭兰英”,“挂红灯”这首歌曲每次“闹红火”她一定要唱的,大家也是百听不厌的。生产队山上大家一起锄地休息之余,大家一定要她来一首陕北民歌,给大家“解乏”。一首“三十里铺”唱红了十里八乡,也引来了媒人的上门,十岁那年就被我有文化的父亲抢了先定了“娃娃亲”。</p><p class="ql-block">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母亲的厨艺不错,大概是天生做饭悟性高吧,那些普普通通的野菜到她手里就成了美味,什么菜团子,土豆菜泥,她都可以自创而出。就算一把粗糠她也可以参点红薯面加一点“糖精”变得甜美可口。因为她的手巧,漂亮,母亲变成了大家口中的“村花”。十里八乡媒人无数,可是母亲还是选择了文化人父亲。现在每每和我们讲述的时候还说:就因为看上了父亲的文化,她“受”了一辈子的苦。</p> <p class="ql-block">顶梁柱</p><p class="ql-block"> 我的外婆是“三寸金莲”典型的代表,走路脚就疼,站不稳。我的外爷则身体不好,虽无文化,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纸匠”。母亲虽有姐姐却已经远嫁,母亲的弟弟妹妹又太小。这样她就成了家里“强壮”的劳力,是家里的一个“顶梁柱”。</p><p class="ql-block"> 天蒙蒙刚亮,母亲已经做好了窝窝头,煮好了稀饭——照见人的黑豆面汤,每人一份已经摆在了锅台上。大家吃饭,她就抽空喂鸡,喂羊……匆匆忙忙吃饭,还要“臭美”一下,梳洗打扮一下,忙忙碌碌就该“出工”了。</p><p class="ql-block"> 一声哨子响起,生产队“出工”了,瘦小力气大的她背着她的母亲(我的外婆)“出工”上山了,她先把自己的母亲送到地里,然后再和大伙一起干活,不时的还要帮自己的母亲赶一下工,这样才可以挣大人的“工分”,中午还的急急忙忙回去给全家做饭,给她母亲拿饭。瘦小的她为每一个人“遮着风,避着雨”。</p><p class="ql-block"> 家里唯一男孩儿的舅舅病了,作为姐姐的她着急坏了,半夜摸着黑,踩着夜幕下谷茬子去山那边找来了郎中,舅舅病好了,可是母亲却留下了怕黑的的阴影,后来的母亲是胆小的,天一黑就不敢出门。</p><p class="ql-block"> 不是长姐,母亲承担的长姐的责任,母亲一生也饯行着“长姐”的义务,小时候她照顾着舅舅,舅舅娶媳妇儿了,是她凑的礼金娶回了妗妗,外爷去世了,并不宽裕的我家还是凑钱埋了外爷,记得我小时候老是去给我的外婆送一些吃的东西——一筐土豆,一升小米,一个南瓜,……现在八十高龄的母亲老了,还在帮舅舅解决一些“麻烦”。难道“扶弟狂魔”根植在她骨子里了吗?这“顶梁柱”还要延续下去吗?</p> <p class="ql-block"> 主心骨</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母亲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了。母亲十七岁的那年春天就出嫁到父亲家里了。我的奶奶去世的早,未等媳妇过门就早早离世,我的爷爷属于只会在地里干活,不会理家的男人。父亲也仅仅二十岁,一介书生,什么也不懂,下有年幼的小姑子,小叔子,整个婆家一盘散沙。母亲一过门就要面临婆家这一个没有主事人的大摊子。我的外婆有点打退堂鼓了,但是因为退婚要赔彩礼,外婆家太穷拿不起,只好作罢,再加上母亲是喜欢读书人的父亲的,就为难的把她嫁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这一家子母亲也应该是发愁的。但是她没有退缩,勇敢的当起了这个家 的主心骨。已经是冬天了,看着穿着单薄的小姑子小叔子,还有那一个个露着脚趾头的烂鞋子。结婚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忙碌了,她搜出了全家所有破烂衣服,然后清洗干净,用沙蒿子沾成一张一张“衬子”,贴在墙上弄干。等三天回门的时候她带了整整一摞未完工的“鞋地子”,全家每人一双。人家回门是休息,享受,她到好,带着任务来了。她央求村里的好闺蜜们帮她一起纳鞋底,几天功夫所有的鞋底子就都纳好了。等父亲来接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整整齐齐的一双双瓷实的鞋底子了。母亲宛如凯旋的将军一样,带着他的果实回到婆家,没用几天发功夫,家里每一个人脚上就穿上了瓷实的“遍纳”新鞋子。村子里本来还等着看笑话的人们,此时只有在背后偷偷的竖大拇指了,羡慕父亲娶了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婆姨。十七岁的母亲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让家里每个人穿上了棉衣,虽然都是旧衣服改造,但是已经干净整齐了,就算衣服上的补丁也是栓正的。吃什么。穿什么不在是只有父亲问了,连爷爷也要问我的母亲。她成了这个家真正地“主心骨”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小姑也就是母亲的小姑子,从母亲嫁过来就一直和母亲闹变扭,就算给她换新鞋子也不认可。时常背后给母亲使坏,一直说母亲是外人,时常有赶走的相法,估计是当时小姑年龄小孩子气呢?母亲说有一次把政府供用了两扭线给藏起来了,还诬陷母亲送入了,然后告给了她的奶奶,说母亲偷东西,真是百口莫辩啊!老人家狠狠的骂了小姑逼着小姑拿出了所有的线。老人家一心向着这个“外人”的母亲,我觉得原因有二,一是母亲的人品好,二主要是母亲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有了母亲这个家才更像一个家。后来也是母亲和父亲一起给弟弟妹妹们成了家,陆陆续续的分出去。他们才有了自己真正的小家。</p><p class="ql-block"> 母亲照顾全家,也不亏待自己。特别喜欢美的她,无论穷光景还是富日子,家里家外总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母亲说那个年代光景比较穷,但是也有流行,有一年流行蓝绸子“袄”, 村里女人好多人买的穿了,可是她家里没有钱,她想了很多办法,没有实现。终于等到春天了,她发现老绵羊需要剪毛了,于是她“扒”了老绵羊的一身“衣服”,去镇子上换回来两块布,其中一块就是蓝色“绸子”,然后又是剪,又是缝,两天的功夫,手巧的她不仅自己穿上了蓝绸子袄,父亲也穿上了崭新的中山装呢。</p><p class="ql-block"> 母亲不仅是家里的“主心骨”,还是生产对的妇女主任,还曾经当过三八红旗手呢!东家吵架了,她去说和,西家生孩子了她也去照顾,孤寡老人吃不上水了,她也要去给挑。小时候常常记得睡梦中依稀看到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记得那个时候三叔和三婶爱打架,母亲每次劝说,还要去三婶的娘家接跑回娘家的三婶回来,还见她为了三婶打过三叔呢。后来就那些户家小姑子家里夫妻“淘气”她也要走数里山路去给那些小姑子们出头,整个一个“护窝母鸡”呀。</p><p class="ql-block"> 每次家里吃一顿“好饭”,总是让我给这家送一碗,那个老人送一钵子,最后轮到她的时候则所剩无几了。好人缘的她现在回村子里还有那么多人热心的拉着她到他们家去转,给塞鸡蛋,农村特产。父亲去世多年了,可是我的姑姑和叔叔还常常来看望他的老嫂子,各家有矛盾时候还老师向八十高龄的母亲讨主意,诉冤情。这“主心骨”到老也卸不掉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小的时候正赶上“包产到户”,父亲是一个小学老师,再说父亲本来也是文弱书生,干农活不厉害。一家六口人的土地的种植伺弄则全部落在了母亲的头上了,村子里也曾经有过一些讨厌的人准备看母亲的笑话,他们觉得母亲一个人种不上地,觉得拉扯着四个孩子的母亲过不去这个坎了。倔强的母亲又一次打了那些人的脸。每天早早起床,别人还在睡梦中她就出发了,晚上顶着月光才回到家。她一个人拉着一头驴,犁一回地然后点一回种子,再犁一回,如此反复,所有的地被她全部种上了,一年的辛苦,秋天竟然是一个大丰收,第一次我家再不用为了吃不饱而发愁,第一次管饱吃上了白面馍馍,第一次吃了管够的豆腐,第一次年夜饭吃了管够的羊肉,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个“第一次”。。。。。。村子里的人说老天照顾母亲了,庄家钟到“石头”里也可以丰收。</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当家”,不知不觉就老了,如今八十高龄的她还是喜欢时不时替儿女们“做个主”。发现做不了的时候,则一脸的失落伤心。</p> <p class="ql-block">要强</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要强,小时候,拼尽全力的去做好每一件事,就为了让人家说,这是个好孩子!从来没有什么天生的,一切成功都是背后千倍百倍的努力拼搏。</p><p class="ql-block"> 中年了,为了不让村里人笑话,拼了多少力气。还记得个子小小的她拼尽全力把一背又一背的谷子,豆子也……顶上老驴的背上,拉回家。烈日炎炎,挥汗如雨锄着庄家;披星戴月半夜回家还不忘背着一背羊草;秋风萧瑟,裹着寒冷一把一把拔着地里的黑豆萁;春寒料峭,一犁一犁划完所有的土地……一切的一切就是不想落在人后。</p><p class="ql-block"> 如今年纪大了,为了不给儿女们添麻烦,有了病痛总是悄悄的忍着,每次做儿女的发现已经成了大病。</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要强,就想落个“好人”的名声,可是也一生受累。不过心里高兴,也许反倒不觉得累吧?如今八十高龄,依然健健康康,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要强其实也挺好的!</p><p class="ql-block"> 希望母亲余生按着自己的想法好好活着,健康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