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沈龙石</p> <p class="ql-block"> 口味从小养成,一种食物长时间刺激味蕾,胃便有了记忆,一旦久别,则牵肠挂肚;若久别重逢,便喜出望外,甚至眼里噙着激动的泪花。</p><p class="ql-block"> 豆花粉丝就是这样神奇的美食!</p><p class="ql-block"> 豆花即豆腐脑,粉丝是红薯粉丝。两样普普通通的食材,各地皆有,但两者合而为一,应该是芗城人的创举。别的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在我老家诏安,无此搭配。</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到芗城读书,闲时逛街,常见街头巷尾停一辆三轮车,车上一锅粉丝坐在煤炉上,边上一缸围着棉袄保温的豆花。有人花几分钱买一碗,卖豆花的妇女便拿出一个粗糙的瓷碗,舀一些粉丝,几勺豆花,浇上卤汁,撒上菜脯丁和芫荽。食客接过,大多会加上一小勺辣椒油,拿汤匙稍微搅拌后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我看了却没有食欲,总觉得糟蹋了豆花,因为我从小吃的都是甜豆花。洁白的豆花从缸里舀出,鲜嫩的模样在勺子上颤巍巍地跌进碗里,倒入红糖姜水,豆花便漂浮起来,拿条羹划碎,一口一口送进嘴里,润滑的豆花漫过口腔,口里即时弥漫着豆香和姜糖水融合的滋味,沁入心脾。直到碗底空了,再仰起头,把碗对着张大的嘴巴,承接碗底最后的一滴甘露。</p><p class="ql-block"> 而立之年到芗城工作,很长时间找不到慰籍味蕾的宵夜点心,只好入乡随俗,偶尔光顾豆花粉丝,觉得味道还行,可以将就。女儿却不一样,她在芗城出生长大,从小就和豆花粉丝结缘。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在岳母家吃饭,晚饭后才回自己小家休息。有时晚一点,小区门口豆花粉丝店飘着的香味常常把她诱惑,非得买一碗回家解馋不可。那时豆花粉丝也升级换代,流动摊点变成固定店面,卤料也丰富许多:鸡蛋、大肠、猪肺、鸭血、粉肉、竹笋等等。和我读书时豆花流落街头的寒酸相比,豪华气派得多。一碗小吃也能折射时代的变迁和经济社会的发展。</p><p class="ql-block"> 女儿上小学以后,吃豆花粉丝的机会更多了。她有一位要好的女同学,放学一起走路回家,街角埋伏的小吃店常常把她们截住,来一碗就成了加深友谊的家常便饭。豆花粉丝这种小城随处可见的食物价格便宜,佐料丰俭由人,几块钱一碗,学生消费得起。食材都是煮熟的,舀在一起而已,简单快捷,一般不用排队。加上味道可口,吃久了会惦记。因此学生很容易成为它的俘虏。</p><p class="ql-block"> 很快女儿就高中毕业了,她选择到国外上大学。开始的时候,国外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美好,说得最多的是学校食堂的美食,时不时发一些图片让我们欣赏,赞美的话最多的是“超级棒”。但不久以后,她就开始怀念家乡小吃,尤其是豆花粉丝。有时视频通话,提起来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抱怨外国人没有豆花的智商。每次回国,豆花粉丝常吃不厌,而且指定要小时候小区门口的那家,说那卖豆花的阿姨人好,温和大方,料给得足,味道正宗。</p><p class="ql-block"> 女儿对豆花粉丝的热爱,缘于从小的交情。难怪许多出外的芗城人,心心念念的便是这碗家乡小吃。如同长安游子,下飞机直奔老地方,来一碗羊肉泡馍,直吃得热汗淋漓,五脏六腑服服帖帖。</p><p class="ql-block"> 儿时口味,是这样刻骨铭心,挥之不去。久违的时候,她成了舌尖上的乡愁。人们走过千山万水,历经炎凉世态,不能忘怀的,原来是一碗普普通通的豆花粉丝。她能温暖人的胃,也温暖人的心。</p><p class="ql-block"> 2020年2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