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娟子

如月

《父亲》

——娟子

当我趴在父亲的肩膀张望世界的时候，那时的我不知道父亲的肩膀有多厚重，更不知道那副肩膀对我意味着什么，只感觉柔柔的，幸福至极。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性格就和沙尘暴一样，昏天暗地，在家经常跳老虎神，妈妈在他眼里就像奴婢一样，遵命、侍从。孩子们是四季避"猫"，东躲西藏。

我用尽全力想象父亲的温柔，丝毫没有记忆，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一哥俩弟，爸爸重男轻女，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没有用的丫头片子。

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因“偷”奶奶家小园子的甜柑，被父亲一根绳子套在脖子上拖出院外，翻白眼的我被姑奶家的姑姑救起，才幸免一死，他却毫无悔意，因偷饼干吃，（那饼干是喂刚满周岁的小弟弟的）被父亲暴打一顿，骂我是贼，贼是啥？不懂，只知道饼干好吃，管你贼不贼的，看不见还偷，女孩挨打多是因为淘气，我也不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败家”，五、六岁了啥也不懂，把家里准备翻盖房子用的一大包干豆腐全分给小朋友了，一卷一卷的，送的心安理得。（那时候啥人家能买一大包干豆腐啊。）被哭笑不得的父亲暴打一顿，

我也有懂事的时候，妈妈为了贴补家用，到生产队干农活，家里鸡、鸭、鹅、猪一大群，她中午要包揽全部的家务，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决定帮妈妈做点儿事，六岁蹲在锅台上捞米饭，炖菜，米汤洒到了弟弟的脚上，（弟弟刚会爬，我把弟弟放在大耳筐里）烫的满脚大泡。爸爸回家是否打了我？已不记得了。

斗转星移，我已经小学五年级了，妈妈病的很重，（好像是小伤寒吧）。我在家既要看孩子，又要做饭、洗衣、喂猪等，近两个月没有上学，考试时因为数学题没写对，在教室里被父亲打了不知几个大嘴巴（父亲当时在小学教书），拖出教室又一顿脚踹。我被打的蒙头转向，父亲好像很不解气，好在老师们保护了我，要不我早就没了吧。（哈哈哈）

父亲家教很严，如果我们和小伙伴打仗，不管你对错，回家就是他练拳的对象。

在学习上，父亲身传严教，史书早已刻在脑海，唐诗、宋词张嘴就来，甚至页码都准确无误，弟弟最像他，即使这样，每天早上都要读书，我们一样的跟随，上自习，温习功课。他的理由很简单，啥朝代，啥社会都必须有知识。知识是改变命运的途径，所以，学习要求我们一丝不苟。记得有一次，哥哥因为读一句“苦难的往事涌上心头”没如他意，被打了一顿。

父亲是家中的天，呼风唤雨，他教育我们最好的时机是吃饭，他高兴，我们就可以上桌吃饱，他不高兴我们就靠边站，不管几点，都要等待“沙尘暴”散去，半夜也好、饿死也好，都不管他的事，上桌吃饭说话、掉饭粒、随时随地筷头子都会落在你的头上，所以我们都是吃哑巴饭，用眼睛说话。（我的胃病就是那个时候做成的）

转眼我就13岁了，我们家从农村搬到了林场，我也上中学了，离家几十里路，住宿在外，没有了家暴的困扰，高兴极了，挨打的重任就落在弟弟们身上了。（要不父亲该多么寂寞了。）

弟弟们挨打理由繁多，比如：7月份，父亲让大弟弟去园子里把蒜薅掉，（其实父亲是让弟弟把蒜地里的草薅掉）几岁的弟弟听话的薅着蒜，父亲回家一看，立马变脸，暴打弟弟一顿，弟弟们挨打的例子举不胜举。一件件小事诠释了父亲的“常有理”。

父亲的暴力之中也隐含着无数的慈爱，1977年我考上了绥化师范，送我入学的时候，父亲替我背着上学的所有行囊，行囊中装着他点点滴滴的遗憾。（父亲认为我最聪明，应该上个更好的大学）。踏上火车的那一刻，父亲把唯一的一个座位让给了我，他自己却站在车门的风口边，当我回头瞥见了父亲那苍老的容颜时，17岁的我心里一颤，多少懂得了父亲打我的含义。他是盼着我能有更大的出息啊，我还是辜负了他的初衷。

在那个穷困的年代。父亲把工资的三分之一给了我，供我上学，（他工资每月60.5元），他说：“孩子在外读书，不能亏了”，自己却节衣缩食。那时候，还读不懂父亲的那份爱。后来，弟弟们都考上了大学，父亲和送我一样，亲自送弟弟入学，按月寄学费，从不亏待孩子。

哥哥参军了，父亲不远千里去探望，期盼着哥哥入党、提干。在中越反击战的时候，听说哥哥要去前线，趴在收音机旁听新闻，喜怒哀乐随着新闻波动，其实，父亲用他那独特的方式诠释着对孩子的爱，那不苟言笑中是一种期望，是爱的传递。当你不懂他的时候，父亲是痛苦的。

现在一晃我们哥几个都近六十了，看到近90岁的父亲，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风采了，看到他老人家傻傻呆呆的样子心里真不好受，多次期盼他和当年一样打我一顿，哪怕是再狠一些，我们也高兴。

我很感谢父亲，他锻造了我们哥儿几个刚毅的性格，他遗传给了我们聪明的基因，他教育了我们正直的人生，他告诉了我们善良是做人的根本。在他的训诫书中我们签了字。

父亲老了，他以哥哥、弟弟们为骄傲，他以我为生活上的依托。每每说起自己的儿女，都会赞不绝口。每次走丢的时候，记住的都是大弟弟的电话，他会告诉别人，我儿子是编辑，在电视台，每次看到我们哥几个都会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真是应了那句话：三十年前子敬父，三十年后父敬子啊。

父亲，是我们一生的骄傲，是他的严要求，让我们姐弟几个都考入了大学，是他省吃俭用供我们成家就业。让我们有了现在幸福的生活。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父亲永远都是我们“控诉”的对象，那些“血泪史”都将化作父爱的历史，传承在祖训中。

父亲不仅是教育界的精英，也是我们哥四个的榜样，是家中的天，虽然暴力了一些，但我们理解他了，也懂得了他的用心，我会把这些故事讲给他听，唤醒他过去的记忆，我们用心的说一声：父亲，我们永远爱你，希望你永远像沙尘暴一样，随时弥漫天空，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