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

高原游子

也是在今夏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我听到了一个令我非常惊愕和痛惜的事一一我的一个曾经非常要好的同学，于今夏的某个时间非常意外地离世了。他也仅仅五十岁而已。 他，是我的同学。 这无疑是确定的。 　　我至今无法用语言描述我听到关于他的不幸的消息时的样子和内心的慌乱。 我似乎记得自己念叨了好几遍:“他是我的同学，我们关系很好的……” 的确，在我看来，我们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三十余年前，我们一起在那个叫初三(2)班的班级里就读，毕业时，他考上了师范，而我上了高中，于是便各自奔了前程，一晃也三十多年未见了。 也不完全是“三十多年未见”。我们其实在数年前“见”过一面，半见不见的。 那年暑假，我照例从宁波回到家乡固原，一来探亲，二来避暑。 某一日午后，陪我聊天下棋的大舅哥，说要出门见一个人，去拿一个什么材料。我因为无事可干，便开车载着他一同前去。 在一所小学的校门口，他们见了面，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大舅哥拿了材料向我这里走来(我当时把车子停在车位上，坐在车里等)，而那个人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suv驶去了。 “那是谁呀？”我随口问了句。 “李ⅹⅹ，扶贫办的。”大舅哥应到。 “李xⅹ，那我同学！” “哎呀，那刚才见个面多好！ 我们俩当时都颇有点遗憾。 　　其实，不见也好。 可以想得到:真和他见了面，除了几句寒暄，又有多少话可以说呢？！ 三十多年前，我们是初中同学，又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我们关系非常好，好到我经常喊他到我住的地方吃饭，甚至叫他晚上不要回家，住在我那里一起学习，或是聊天；好到他教会了我唱第一句秦腔“逃出门来颤惊惊，避难来到深山中……”；好到他用自行车载着我去他家果园摘巴梨吃…… 而今，我于千里之外的他乡教书谋生，充其量也只是个有多年经验的老教师而已，而他已是家乡小城某个局的领导了，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三十余年的时间上的消磨，一两千公里的空间上的游弋，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上的分离，我们之间除了多了些陌生，又哪里有什么共同话题畅聊哟！ 　　我其实对“同学”这种关系持非常悲观的态度，这或许与我离乡在外的漂泊经历有关。 离家不易，融入更难。 千里之外，举目无亲。 这是现实，也是情绪。漂泊异乡的孤独，让我颇为稀罕亲情的佑护，稀罕友情的温暖。 　　有一年暑假，回到家乡的我曾专意找过我的一个同学，高中三年的同学。找他也没有什么事要办，只是想见见。 我找到他单位时，他正好拷了一个人回来。他是警察，当时在所里当个教导员。 见面是非常开心的，如我期待的那样:我们是同学，更是多年的兄弟！ 因为见他手头工作忙，我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而他，则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匆匆地写在办公桌上的一个纸片上，握一下我的手，送我出了他的单位。 自那以后，我其实一直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也因此多少有一点伤感。多年前的同窗好友，淡漠得跟路人一般，记得或不记得已无所谓了。在后来，我也不再在与故乡的亲朋吃饭喝酒时提起他，甚至别人说起他，我也不会插半句话过去。有时，别人会问我，某某人是你的同学吧，我会一本正经地回他一句，我们不认识。 我甚至有些后悔去找了他。倘不去找他，多年以后的以后，我的生命里还有他这样一个同学，这找了他，反而让我失去了一个同学，甚至失去了对“同学”的认知和信守。 　　唉，啥叫个同学？记得了便是，无话可说了也便不是了。 同学，又是个啥？ 记得有个同学曾戏言：所谓同学，就是以前待你好而以后不一定待你好，以前待你不好而以后一定待你不好的那个人。 同学，同过学而已。 或许，这有些悲观消极，但我确乎是这样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