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边

秋声斋

2022年7月1日上午，从犀浦上动车，23分钟，到彭州出站，要个滴滴打车，70元到宝山村7组，馨乐园农家入住避暑。 晚饭后，与友人闲步村外，见一路边崖下，翠竹两株，疏疏朗朗，迎风婆娑。煞是可爱！爱竹是人的本性。梅兰竹菊，君子所好！苏东坡有诗：可使食无肉（读ru），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瘦而可使肥，俗士不可医！……王羲之第五人王徽之，字子遒，爱竹。一次搬一处居住，立即命人种竹。家人说，暂住何必？他指竹说：岂可一日无此君？此后几天，每经此，都在她旁，盘桓久之。似友如亲，心神交向！今天凉爽，又向她走去，远望已觉异常，紧走几步，骇然发现，她，已无踪影！顺山崖俯看，竟然见二疏竹，头朝下倒俯在几十米深的崖底！根茎暴露，枝叶倒还清翠！我忽然醒悟，近两天夜里均大雨倾盆，平地洪水竟至其香销玉损？真的是，人生无常！有谁，能把这曾经亭亭玉立的她，移裁它方呢？香销玉损二疏竹，倒卧崖下将何之？仰天长啸为一叹，可记栉风沐雨时！《竹叹》2022/7/14 几天里，见村中奇花异草颇多，有许多不知何名？ 此应该是百合？ 灯笼花，似是海棠的一种？ 凌霄花，与西双版纳花卉园里的炮仗花相似？ 月季有蓝天白云陪衬，生机盎然！ 一株两色，嫁接？ 不知其名。 几天里，蓝天白云，空气清新。早晨起来，凉嗖嗖的，很是惬意。迎着朝阳，走到村边，一片川芎绿带微黄，说是已近成熟。远处地边一围翠竹，在晨风里婆娑！天边一抹青山，在白云蓝天下，静静伸展。初升的阳光，从右侧飘洒在翠竹田野之间。好一派山村野趣，田园风光。吟成:我在深山住，不愁居无竹。何来醉人香，川芎已浙熟？ 一层层美景秀色，奔来眼底！ 闲来，在山里闲逛，发现大片的树林，是否是飞机播种？粗细均勻，疏密有致，每－株都拔地而起，直上云霄。形成通天通地的无数条平行线，却不知此树何名？7月8日早晨走到叫做核桃树的农家，见其院里有数株这种树，我问正在旁边扫地的一位老人，这叫什么树，他说叫千丈，又叫水冬瓜。好，又认识了一个树种！“士以不知者为耻”，所以知识让人快乐！陶渊明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故几天里，心存喜悦！次日，又见到老人，问他多大年纪，他说，你说呢？我见他气色颇佳，头发只是花白，便说：“不到70岁吧？”他说：“83了！”他告诉我，他姓李，祖上是“湖广填四川”时，从湖北的孝感迁来。“核桃树”和旁边的两家，就是三个儿子的家。还有一女儿，住在别处。幸福家族！四川人，几乎都是清初填四川的湖广人后裔。 毛竹。 中国的士爱竹，除了其常年青翠外，重要的是她的虚心（中空）和有节，与知识分子追求的气节相谐！ 小小竹子，也清秀可爱。不要以为，这小竹子，可以长成大竹子！这都是不同的品种！无论什么品种的竹，中空，有节是共同的。经冬天的蕴育，在土里形成了各自的笋，其节的个数和粗细已经形成。春雷一声，破土而出，随春风春雨，在40天里拔节冲上蓝天，固定成形。经春夏，历秋冬，今后的年月，只是竹壁加厚长老，而粗细高低是不变的了！四年之后，即可砍伐，使用。 古堡式的建筑，在图书馆的旁边。任惠明冯小平唐其春付侯兴七月中来看我，就住在这里。 每有“巴山夜雨”，早晨便白云缭绕。 猛然觉得，山飘然云外！ 像不像火山云，从山头喷出，直上太空？ 我们从中学开始，即知道物质不灭定律。但地球上物质的分布，却是变化的。有阳光、绿叶，则产生出叶绿素，同时释放出氧。经一天好天气，树林里氧呈饱和浓度，在其中散步，便是有氧运动。近来，有日本和台湾的研究团队，发现森林里NK细胞的浓度很高。在免疫系统里，NK细胞，会杀死身体的变异细胞，譬如癌细胞！所以定期在日照充分的森林里散步，是十分有益的。但是，却不主张在森林里晨练，因为，森林也消耗氧，早晨森林里氧粒子很少！ 这里是竹的博物馆，我所见到的品种，即应该是两位数的数量级也！这应该是紫竹，佛教的经典里，应是吉祥物吧？普陀山有一座寺，即叫紫竹院，周围皆是此物。 蜻蜓、蝴蝶飞舞，也不怕人。生态尚佳！据已在此避暑多年的朋友说，往年都没有今年的热。从7月下旬开始，白天一旦无风，便热，出汗。但晚上洗澡以后，便自凉爽，多教日子，晚上要有薄被子，盖一下。 8月13日下午，我刚从午睡中醒来，坐在床上，只听咚地一声，震感明显！知道是有地震发生。我冲杯咖啡，端上杯子，下3楼，和每天一样，与应宗兄聊天。已经知道，是都江堰的虹口附近，3.3级地震。由于虹口离此很近，所以震感强烈。尤其是咚的一声，颇感意外。下午，下了一阵雨。晚饭后，出去散步。从两山亭下山，迎面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地方发山洪，冲走了人……。当又一拨人迎面而来时，我说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地方洪水，他们指着东南，说龙漕沟就在那里！其中一中年人把手机上视频放给我看！真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离我住的犀浦，不过百公里，气候却有极大差别。除了海拔高了500米，故较凉爽外，阳光也更充足。蓝天白云让人心情舒畅！ 7月23日，茶已罢，照例出去闲步。由于下几天的雨，今天初晴，蓝天白云，风和气清，远山近水，清新如洗，绿树碧野，鸟唱蝉鸣，虽然伏天，却凉爽宜人。走在一段林间幽径，见一中年男子，半躬着腰，用单反相机在为一老者照相。老者约80开外，但精气神尚矍铄。出于对他父子的尊重，我提出为他们照个合影，“儿子”欣然把手中的相机递到我手里，笑着与“父親”站到了一起。我为他们连拍几张，后问：“老先生多大年纪？”他的回答，吓我一跳！“98！”我听其口音，不是四川人，问：“老先生是哪里人！”毕竟是有点耳背，而且他上衣袋子里的录音机，正在播放京剧《将相和》，所以没听懂。这时让我惊讶的事发生了——儿子大声问：“老先生你是哪里的人？”回答：“西安人。”我回身与“儿子”说：“我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原来你也是路遇，为老先生照相？”“儿子”说：“我看他一个人转山，又这么大年纪，所以想为他照张相！”我又问老先生贵姓？他说：“姓樊，樊梨花的樊。”我把手机递给“儿子”，说：“我也与樊老先生合个影，相见有缘！”“儿子”接过手机，为我和樊老先生拍了照，三人挥手而别。竟然没有问“儿子”姓名，只好以错代错，惭愧！转山归来，把我与樊老先生的照片，发给朋友，一个上午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中午吃饭时，与坐我对面的黄大姐，说起上午所遇，黄大姐问：“他拄拐仗没有？”我说拄拐杖的。黄大姐名德先，来自金堂，与我住邻居，今年9月满90周岁，耳聪目明，与各年龄层次人员，谈笑风生，交谈无碍。每天一早一晚上山锻炼，行走如飞，是村里渡假人群的名星，经常有路人要求合照！下午，我回味黄大姐中午的反应，可能是心里说：“我到98岁，可能用不着拐杖！”晚饭时，我把此话说给她听，她哈哈一笑，连说没有！并且说：“不要管活到什么时候，我给4个女儿说，无论90几，你们都让我自已住，独立生活！”这正是大姐长寿的蜜诀吧？下午，去街上取快递，从两段台阶走上来，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见一老大姐跚跚而来，要下这两段阶梯，我问：“大姐多大年纪？”回答92。我说：“台阶又高又陡，小心点！”她坦然一笑：“没事，我眼睛看得清！”一步步下去扬长而去！今天，是长寿日？ 滑翔伞，是年轻人所喜爱的项目。现在的中老年人都是从文革时期长大的，没有受过系统的传统教育，更无“德先生”“赛先生”的现代文明的薰陶。没文化，真可怕。每天，远处高音喇叭里，都是文革歌曲，或80年代流行歌曲。从音乐类别说，就一个字，俗。 人最高雅的享受，是孤独！享受孤独的必要条件，是书和朋友。陶渊明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不读死书，不钻牛角尖，重在“会意”，悟出真谛！陈寅恪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为俗谛所束缚的灵魂，是可怜的灵魂！能摆脱“俗谛”，悟出“真谛”，便是“会意”，实在是可“欣然忘食”矣！有朋友，也是享受孤独的必要条件！人是需要被理解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心有灵犀一点通”。“士为知己者死”。皆是揭示人性对友谊的依懒和倾心。于是，有了书与古人为友，有了朋友与今人相伴。则可以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荡漾于千万年智慧之海洋，纵横于世事之真知的山河广宇。 此次来此避暑56天，颇有收获。而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李应宗兄，每天端杯茶拿把扇子下楼，是最愉快的时刻。 一天晚饭后散步，看到一树杈上，冒出这鲜红的芽，吟了几句：“两刀断此枝，三日一芽生？四季风雨后，五年竟雍容？”心里想着，如果我5年后再来，此可爱的芽芽，岂不是长成一粗壮的树枝？临走前，又去看这嫩芽长大几何？可惜已被好事者掰掉了！生活中，令人失望的事，一件接一件！唉！ 胡适说：“世上可恶的，是一张生气的脸。世上最下流的，是把一张生气的脸，给人看！”我们平时说什么人见了熟人，也面如冰霜，是视若路人。但在欧美，大街上碰到无论什么人，只要你注目看他（她），他（她）就会向你微笑。这就是文明社会！在这山村居住，独自路上散步，常会遇到也独自散步的男女。为了不尴尬，我都会向其点头微笑，或举手示意。虽有个别人并不理会，多数也会回微笑，或点头示意。 一天晚饭后，我照例山前闲步。从两山亭下山，过了半盞山房，为了避开人群，向左转入一条石径小道。两旁树巨稼密，又了无人迹，使人由然抬头看远山，注目观彤云！转过一个弯，猛然见一老者，左侧一石坎上静坐，我尚未来得及向其点头微笑，他已手指其面前的数阶台价，开口道：“石阶幽径，一朋友款款经过！”我也笑答：“见一兄台道旁孤坐，好一派仙风道骨！”他可能听出我不是川人，笑问我哪里人，我答河南。他说：“我到过郑州，还有邓县，好大的平原！”我说：“我是镇平人，与邓县相邻。”他说他是达州人。他问我多大年龄，我说应该比你大？我看他头发未白。他说，他已经八十，而且肺功能不行，走点路就要坐下休息。又闲谈几句，我走过他面前的台阶，回身向他拱手而别。一路走来心甚愜惬。虽然说互相未通姓名，这却是我在国内游多半个中国，第一次有人主动与我答话，而且是以文会友式的攀谈！相信这位达州的兄弟，也会在近几天都有好心情吧！我忽然想起王维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龙门山镇，原名白水河，20多年前，我多次来过，甚至在彭州市内组织过全国冶金计量会议，经此去银厂沟游览。今年在此避暑，每次来街上，都看到街尾有一“吴文渊根雕艺术”的店面，却不曾看到其产品。门口的扁额，是原四川省书协主席李半黎的手笔。 7月26号，又经过店门，见一人在端详门外一张桌上的旧木头。我走上前问：“请问，先生是哪里人？”他回头，答：“本地人。”我说：“我见过四川很多地方的木刻工艺人，多是福建、浙江人？”他说：“是的，但现在多半都走了，他们的工资太高，用不起！”又说：“金丝楠木和乌木，都产在四川，他们的工资把利润压缩的很微薄！”我说：“我多次去过雅安芦县的乌木一条街，那里的木刻艺人，多是沿海人。”他说：“现在那里的福建、浙江人也都走了！”我问：“请问，先生贵姓？”他回身指靠在门口的一块写着“吴文渊根雕艺术”的扁牌，说：“姓吴。”我说：“你就是吴文渊先生，失敬！”我说：“李半黎先生已去世多年了，你有他题的扁额，请问你……”他说：“我66岁了！”又谈了四川书法绘画界的赵蕴玉等的艺术风格，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便拱手而别了。一天，与我在此新结识的朋友，李应宗兄谈起此事。他说：“李半黎的儿子，是我原单位的同事。我哪天问问他，看他是如何得到李半黎先生的题扁。”后应宗兄告诉我，吴文渊先生并不认识李半黎，是他的老师，请半黎先生给题的扁。再有机会，希望能欣赏到他的木刻作品。 8月11日晚，友人发一东山月圆的照片。我猛醒，今天应是阴历的7月半。急忙跨出房门，一轮圆月，冉冉升起于东山之巅！在城里居住，很少有机会关心日月星晨。山村赏月，无遮天碍，心里闲吟——“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今虽非岳阳楼记中洞庭之月，却可以领略到范仲淹先生写作之心情吧？况先生也并未到过岳阳楼，只是据滕子京的一幅画和一篇文章，凭自己的想像，在我的家乡咫尺之间的邓县花溪书院，而成此千古妙文。也成就了岳阳楼这千古名楼。美景，美图，雄文，雄楼，皆是在人之心里，友之情中，氤氲蕴育，成就了千古佳话，万年雄文，况世名楼！今在这山村乡野，能与千年前一代名臣，文坛名宿范老先生，心灵融会，共赏秋月，幸哉，幸哉！ 境由心造，李白说：“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同在此天地之间，每人不过几十年，就像住一晚即去的旅店一样。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名人大家，概莫能外！自己生活的怎么样，全在于心吧。况范老先生当年所赏的浩月当空，即今天你、我之所见也！ 月落日出。 农家中堂的“天地君亲师”，是节庆之时，必礼拜敬香的。这也是朴素地信仰。 几年前，曾有一篇写紫薇的短文。 昨天，去游新加坡的裕华园，虽然多次来访，却是第一次看到两株盛开的紫薇，顿生"他乡遇故知"之感。紫薇树，亦乔亦灌，躯干扭捏，枝条散漫，似随风依云，若往若还，大有"侍儿扶起娇无力"之概，娇态四溢。紫薇树无论是千年，甚而数千年古株，还是长在苗圃的幼苗，其树干和枝条上的树皮，皆是斑斑驳驳，且片片微翘，似衣不遮体的轻纱，若隐若现着其半裸的胴体。在个个枝头，堆香叠玉的锦簇团团的淡紫、粉红、明绛、绚白的各色花的绣球，则显现着无限的娇羞！紫薇具女性的娇羞，还有一特性，即在清和无风之日，你如在其树干某处，用手指轻搔，其顶端的叶片会轻轻抖动，煞是奇怪，故紫薇又名痒痒树。在四川的大街小巷，名苑贵宅，民居村野，路边河畔，处处可以见到紫薇的花团锦簇。从早春到夏未，甚而初秋，一年之中大半年里，都有她毫无倦意的笑脸。人的本性里，是"重难而轻易"的，如此随处可见的花，仍能让人们倾心喜爱何也？皆因紫微的不忮不求，落落大方，不事招摇，我行我素，洒向人间皆是爱的气度吧！吾，曾有一首咏颂的五言诗：君何不知倦，春夏两度开。集小成大朵，团团锦绣裁。河湖街衢间，皆见君笑颜。风清明月洁，若来若往还。雅操不媚俗，清品在人间。此，真难道其千娇百媚之万一也！2011年4月14日，我一行四人从成都自驾游，在从神农架向北，奔房县途中，神农架山脉的北麓，竟然几十公里之间，千山万壑一抹的紫云铺天盖地，皆是紫薇的天下！我想其中一定不乏千年，乃至数千年的古株吧！公路两旁，不时闪过冠盖巍巍，姹紫嫣红的巨株，真令人热血沸腾！而且，心里奇怪，那些无孔不入的花木商们，怎么就没有发现如此的资源？因为前不久还听说，有人从越南买进千年紫薇数十株，皆没移栽成活，损失亿万。此真"养在深闺无人识"矣！幸哉。紫薇宜造型，古来是中国园林造型佳品。四川都江堰的离堆公园里，有两处紫薇园,其中有数架为距今1300多年的唐代的造型佳构，或屏风或门楼或花瓶，其干干相嵌，枝枝缠绕，群株一体，相携相挽，相扶相将。春夏之时，内外上下花枝招展，如此年复一年，她们已经历阅人间苍桑,见证了晋、唐、宋、元历代的兴亡矣。今在这万里之外，与君邂逅于南海之南，酷热的国度真是难为您了？但四川已至隆冬，那里的姊妹们量已绿发退尽，进入休眠，而您在此仍笑颜如火，独占此名苑江天，傲岸于青松翠竹，受当地国民之景仰，也算是各得其所了吧!2016.11.14 于新加坡 山村多枫树，秋来叶自知？不羡二月花，欲红脉先赤！ 木芙蓉，才是秋天的主角。 这树枫叶，已争先红了！ 这一树李子，是我平生所见果树，结果密度之最！堪称奇观。 8月25日，清清要来接我。早饭后，再次村边闲步，几树紫薇枝头低垂，是在向我鞠躬告别吗！是的，万物有灵。 下了一夜的雨，令紫薇花深深下拜！我也向其躬身点头，暗祝后会有期。 在此一住，56天，食了无污染之食，见了山间乡野美景，交了一批新朋友，将是一次终身难忘的愉快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