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西河湾

世俊

前先时看到县城一个文学爱好者写了一片散文，叫“家乡的东河湾”，写的是丰镇城东的“饮马河”。看完后猛然想起我的家乡隆盛庄，也有一条河，它没有漂亮的名字，因为在小镇的西边，家乡人就叫它西河湾儿。看来有城的地方总有一条河随伴，大城市北京有永定河，天津有海河，上海的黄埔江，广州的珠江。小城市呼市有黑河大同有御河，集宁的霸王河，等等，等等。可我家乡的西河湾与它们有所不同，家乡人有句老话：“山无头，水倒流”。就是叫山而像丘，河水不向南而往北流，就是这个倒流水，有多少在外的家乡人为之骄傲，为之自豪。

西河湾儿，给一代一代家乡人带来多少欢乐，多少温馨，还有多少心酸。母亲常给讲起，她的童年也是西河湾边长大的，姥姥家住在河西岸的西夭村，站在姥姥家屋顶上往东往北一暸，西河湾的美景尽收眼底。湾湾的河道，清澈的河水，衬托着远处的东山，近处的西梁头，河岸边绿草地，小树林，多好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姥姥家对门一户人家砖门楼上雕刻四个大字，“东山秀水”就是之景最好的印证 。 

可是在她十岁那年（可能是37年）冬天河边的美景就彻底改变了，从隆庄街上出西巷口下来一队日本兵，押着几个抗日最积极的先进分子，来到河边最美的那片小树林，把抗日英雄一个个捆绑在树杆上，闷上眼睛，先是让他们养的狼狗咬，咬到人不叫喊，也不能动了，就用刺刀练习刺杀，人刺死后就扔到树林或河边喂野狗。这都是母亲和小伙伴们在房顶脊上的砖孔里偷偷看到的最可怕血腥的场景，她们几个小孩害怕的连房都下不来了，平时最爱上房顶玩的一伙小孩，再也不敢上房了。从此西河湾变得死气沉沉，大人们不敢到河边洗衣服了，孩子们也不敢下河逮蛙捉魚了，那片她们最爱玩的，常帮大人凉衣服的河边小树林再也不敢进去了。日本人用这样的手段，整整把西河湾蹂躏了八年，死沉了八年。

解放后，西河湾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又迎来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河边又响起了梆梆的捣衣声，河里又有了孩子们捉魚逮蛙的嘻笑声，树林里小鸟又在歌唱，草坪中蛙儿又在高鸣，这一切又汇集成西河湾一幅美丽的图景，

我从小就爱西河湾儿，我爱它夏天的水，清澈见底，小魚儿游荡。我爱它冬天的冰，晶莹透亮，天然纯净。我爱它春天的草坪，像绿绒地毯，黄花点掇。我爱它秋天的落叶，给多少人家送去过冬的燃料。它还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带来无尽的欢乐，特别是在小学时期，每年“六一”儿童节，全镇的小学生运动会就在河西岸的大草坪上举行。这块河湾水滋养出来的草坪，是孩子们天然的竞技场。软中带硬的泥土，柔中笔挺的寸草，遍地盛开的小黄花，好像大自然专为孩子们铺好的大地毯。它吸引了多少小运动员在上面抢金夺银。这个时候它不就是孩童们一个成长的乐园。一茬又一茬孩子们长大走了，但把他们童少年的身影都留在了这个乐园，留在了家乡的西河湾儿。

人们把黃河比作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我把西河湾比作隆庄人的母亲河也不为过。因为它在人们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像母亲一样给了隆庄人活下去的希望。记得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饿的野菜，树叶都吃光了，又把目光盯在野草的身上。什么灰菜、毛梢梢都吃过了，但都不如西河湾两岸的草坪上长的绿油油的河蓖梳，这种形似梳头梳子的小草是兔子的最爱，可那年靠吃这个度过一春的人不在少数。这就是母亲河的无私奉献，它准会帮助孩子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在河边的草坪上，母亲河又给家乡人奉献一种地道的美食，叫“地皮菜”。每当下完细雨，不等天放晴，人们就拿上笤帚，簸箕去草坪上收集。拿回家洗干净，颜色黑绿黑绿，形似木耳，嫩滑嫩滑的，切碎做成馅儿包包子，包饺子都是家乡人上等的美食，也是我们这一代孩童时的最爱。

每当春天，河边的凹地或没长草的边缘高埂，到处生岀白茫茫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土碱，这是因为春天返潮，太阳一晒，有盐碱的地表水份一蒸发，剩溜下来一层土碱。人们收集回去通过用水打澄，就可使用。蒸馒头、窝头、洗衣服都用这个，这可是过去老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这又是母亲给孩子们留下的生存必须品。真是要好好感谢我的母亲河，感谢家乡的西河湾儿。

如今，我离开家乡已经四十多年了，偶然回到家乡，总想到西河湾再看看。想找回儿时的记忆，想再看看梦里的倒流水。可是看到儿时的情景确越来越少了，小树林没有了，绿草坪没有了，就连使我魂牵梦绕的倒流水也𣎴流了。唉一一，母亲河呀，你没了倒流水，还让我再怎么叫你西河湾儿，你没了倒流水，不知家乡人再拿什么以你为傲呀！如今西河湾真的没水了，变成了一条洪沙沟，慢慢的就要变成一个垃圾场，慢慢的要从家乡的土地上抹去了。痛心啊！我的西河湾儿，我的倒流水。

李世俊 16、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