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周江生老师

吕全水

（2022年9月12日）吕全水 图一：周江生老师2021年侧面生话照，2022年因病去世了，未满60岁。 （一） 临近退休，常常回忆自已受教育的历程；自己做了老师，对辛勤培养、谆谆教导自己的恩师一直心存感激，工作当中自觉或不自觉的以他们为楷模。周江生老师是我弟弟的初中语文老师，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宣城金坝乡初级中学时，我在宣城师范（安徽省立第四师范）就读，近40年的交往，让我在他英年早逝之际为此唏嘘不已，百感交集。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中国现代化进程迅速发展的年代，也是社会改革，新旧事物交替十分频繁的年代。绝大部分下放知青陆续返城，其中家乡最多的是上海、芜湖下放知青，他们当中又多在乡村中小学任教，从我记事起就觉得他们男男女女，个个仪表堂堂，知识渊博，我们这些农家小孩如果没有他们的教育引导，纵然读书的天资再好，也说不上会脱颖而出，成功“鲤鱼跃龙门”，吃上“皇粮国税”。周江生老师是皖北庐江人，在当年农村师资紧缺、青黄不接的情况下分配到皖东南我们这样一个小乡镇里工作。 周江生老师年轻时身材魁拔，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他的粉笔字、钢笔字、毛笔字都很秀气，总让学生耳目一新，油然而生敬意，只是说话音量较小，学生反而喜欢的类型。他极少对学生发怒，在教学管理不顺或失效的当口总是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在室外走廊上踱步，有时回眸一笑，顺便瞄一眼做小动作的学生，但从不打骂学生。 周江生老师的恋爱和婚姻家庭曾是当年全乡关注的话题。原因是他喜欢上一个学生的姐姐，并不顾自己医护家庭出身的父母反对，娶了做理发师的女友。在我们教语文的教师圈内，这是很浪漫也很了不起的追求。十几年后那一批大学毕业在乡下教书的老师改行当干部的一个接着一个，进城充实教师队伍的也是一批接着一批，只有他和少数的青年教师留守。 图二：周江生老师多才多艺，除了留守教学岗位，还热心法律援助公益事业。城市化使乡村中学学生流失，教学班级锐减，他才抽身担任民事法庭人民陪审员。 （二） 周江生老师是个多才多艺的“大师”级教师，但性格内敛，从不张扬。唯独他的笑容给所有人印象深刻：和蔼可亲地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烟熏黑牙，这与他玉树临风、卓而不群的气质有点不对应，也是他英年早逝的一个原因。 早些年在家乡就听说一位芜湖籍女教师和一位上海籍乒乓球教练员出身的男教师凄美的人生故事，想到半年前周江生老师还和两个学生（包括我也在场）“逞强斗气”酒喝到最后酣畅淋漓而如今却已作古的情形，我不禁潸然泪下。 韩xx，一位芜湖下放女知青，高度近视，在一村小当语文老师，性格温柔，心地善良。某年某月某日，村里一位大叔（当地人称“瘌痢头”，单身）给她们同居一室的女知青送来一碗泥鳅炖豆腐，她感动地哭了，不久选择“扎根农村”决定嫁给了那位送泥鳅的“老光棍”大叔，多年以后“回城潮”，年幼的女儿因不理解父母这段不相称的婚姻和别人的非议而跳井自杀，韩老师回芜湖后不久也抑郁而终…留在农村的传说，高雅一点的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的神话，更多的是低俗的“老牛吃嫩草”、“泥鳅钻豆腐”（类似于现在“土猪拱白菜”）荤段子，没有人推崇他们自由平等、高尚纯洁的爱情！ 李xx，上海籍乒乓球教练出身，因政治运动夫妻俩同时下放至某乡镇，李成为学校体育老师，妻子为村部卫生站医生。某年某月某日，村里一帮十来岁的小孩，合伙将夫妻俩同样不满十岁的一儿一女诱谝至田间干草堆中放火烧死…夫妻俩哭得肝肠寸断，身处贫穷落后的农村，面对愚昧无知的懵懂少年，他们俩选择了宽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啊！就是因为他们是教师和医生，有大城市人的修养、德行和爱心，他们给当地人带来的是福音，而当地人却是这样回敬的！ 图三：周江生老师还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生性善良，能容忍世俗。最后一次酒会我觉得自己有些冒失，高谈阔论，喋喋不休，“装腔作势，借以吓人”，但也纯粹是为了“拼酒”；作为老党员，他的赤胆忠心、高风亮节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 年近花甲，临近退休，心情很复杂。从融媒体上读到或看到感恩类资料，也常尽力付出点行动，2021年国庆节期间，请同乡同学同事代表聚会，酒过三巡，剩下周江生老师和他的两个学生加上我喝到最后，下面是当时的情景再现，我自信记忆力非凡，笔记几乎等同录音录像，谈话难免涉及敏感话题，但并不代表思想倾向或政治态度，目的却只是为了喝完最后一瓶酒。吕：周老师，真的对你心存感激！你作为我弟弟的老师，对他影响太大了！要不是他钢笔字学你，写得好，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不见得那么顺利！周：哪里哪里（笑）！吕：现如今大学生就业真难！没有好出身或特殊才能，就找不到理想的工作。郭：公务员也不算什么好工作！我儿子曾是中国科学院研究生，我就说过：“你考公务员，我就跳楼！”（脸红脖子粗）徐：那不能讲，那不能讲！平凡人是多数，我们现在当教师，当公务员，就很满足。（淡定）周：是的，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又笑）吕：周老师，现在农村学生都往城里跑，中小学普遍教师超编。没退休的中老年教师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成了富余的人。你在法庭见识多，现在城市私立学校发展超强超大，公立学校死不死，活不活的，这不正常！听说xx学校（私立），市、区两级教体局都有领导入股分红，这个市场和寻租机制不纯是领导层决策的吗！周：事实不清楚不能乱讲，有关部门也在纠偏纠错。（再笑）吕：现在司法体系就有偏差！xxx区长一人“睡倒”一座二星级宾馆只判15年。坊间传说宾馆稍有姿色的女青年，他都睡过，假如节育措施不到位，生的都是区长儿女，（阴阳怪气地奸笑）区长应核定“反人类罪”，重新量刑！周：传言不可信！情况有些复杂，“隔行如隔山”，当教师的知之甚少（严肃起来），不能瞎说的。… … 今年春节期间，周江生老师病重。大家都在传，看望他的学生络绎不绝，“里三层，外三层”，远远超过曾是同校教导主任的另一位相同病症的老师。遗憾的是3月份他还是走了，是不是真的“天妒英才”？！抑或是“你总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一起扛”，抽烟、喝酒是一种自残行为？！抑或是冥冥之中有定数，你命中注定会把很多事情永远烂在肚子里，直到生命的最后还执着那份不被人理解的爱情？从朋友圈看到周冮生老师为我孙子满月点赞评论，隐约推断他有个遗憾：尚未见到自己孙子出世。每每想到这一点，我情不自禁，老泪纵横。 谨以此篇献祭我尊敬的周江生老师！愿你在仙界也做个“托塔天王”式的情圣。 图四：被爱是幸福，爱有时是痛苦。为什么善良敦厚的人大多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灰飞烟灭？而猥琐不堪的伪君子大多高高在上，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