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乡

宁生

母亲的故乡在河北邯郸广府，小时侯常听母亲讲，邯郸广府是个古城，有雄伟坚固的城墙，有宽阔的护城河，还有当年母亲的祖父浚濠池、植荷柳、重修的水上莲亭。母亲故居修葺前后，我们带着母亲的思乡之情从上海到邯郸广府寻根拜祖。

走近古城东门，城墙高耸，雄伟壮观，青灰色砖砌城墙映入眼帘，一望无边的护城河粼光闪烁，宏伟的城楼和两边巍峨的角楼，仿佛在述说着这座古城的悠悠故事。穿过瓮城，高大斑驳的重门、侵蚀碱损的拱顶和墙体，历经风霜、满目沧夷。走在古城的街中，我好奇的自语，古城有多大，不料街边的小贩插话道，城内有四大街、八小街、还有七十二道小拐弯。我知道这里曾是历代郡、府、州、县驻地，官署棋布、庙宇半城、街巷纵横、商贾云集，曾经的繁华盛极一时。街道两旁楼房的落地玻璃窗和铝合金门窗取代了砖砌围墙和木板门面，商铺林立，熙熙攘攘，从这些店铺中不时透出流行音乐和热闹的喧嚣声。

在亲友带领下，我们很快来到位于广府东大街南侧囤市街的武家大院，这里是母亲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为传统的大型官宅，一片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这里曾作为永年县委、县政府、广府镇政府的办公场所，如今人去楼空，部分作为办公室的楼房还是保护的比较好，但大部楼房已是破壁断垣，我们在旧址中看见了母亲依稀记得的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和缠绕在残垣上的古藤，就像一只只苍劲的手爬满着饱经沧桑的历史。

如今经过修缮，这里成了当地的旅游景点，大院门口牌楼“广郡三武”御匾为同治年间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以褒奖母亲的祖父三兄弟，那颗盘根错节的古藤改造成了紫藤园。藏书楼、会客厅、绣楼、戏台、轿房等已修缮一新，每个院落重新设立照壁，随着络绎不绝的游客，又见大院恢复人气。

根据“广平府志”记载，母亲的祖父武汝清是清朝道光庚子进士，在刑部任职，官居二品，为人刚方正直、为官清正，并留下了颇丰的著作和字画，著有“太极拳结论”、“梦图随寄”、“西宁记事”、“兰州纪事”、“长安春梦”、“家居忆旧录”等存世文稿。当年道光皇帝以取代林则徐的两广总督琦善擅自割让香港为奇耻大辱，命武汝清押解被革职的琦善锁拿回京，以及武汝清举荐武林高手杨氏太极拳创始人杨露禅到京城王爷家授拳习武轶事，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当地政府把母亲的祖父列入了历史名人。

我的外祖父武光斌在福建漳州当过县长，我姨姨说小时候父亲回家探亲时，他的随从满口闽南话，谁都听不懂。外祖父去世较早，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家境日益败落，那时我的外祖母不到四十岁，带着8个子女，最大的才19岁，靠着出租街面房屋，弥补家庭开销，并以坚强毅力，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担当起教育子女的重任。大院里还有外祖父的居室。

母亲的大祖父武澄清是咸丰壬子进士，历任河南舞阳县知府等职，有论述太极拳道的多篇著作，在太极拳理论和实践上贡献甚多，有“大清同治皇帝敕封武澄清夫妇圣旨碑”立于广府城门外，予以表彰。母亲的三祖父武禹襄是武氏太极拳的创始人，生平喜爱武术拳棒，不谙官场交往，以其练拳心得，汇集太极拳多篇著作流传于世。他的故居位于广府古城迎春街并早已开放，现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里面建筑物保护得较好，分东、中、西三条南北轴线排列，其房屋错落有致、左右对称、崇脊飞檐，是现存比较完整的古民居建筑和珍贵的历史文物。故居正堂廊柱的楹联“立定脚跟竖起脊，拓开眼界放平心”。这正是修炼太极拳的基本要求，又是堂堂正正做人的准则，过往游客无不为其中蕴含的哲理而感慨不已。

说起当年在大院的生活，母亲总是流露出深深的思念之情，自外出上学后很少回家。母亲1943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师从国学大师黎锦煕先生，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任劳任怨诲人不倦，可谓桃李满天下，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她钟爱的教育事业。

母亲说，老家客房里悬挂有皇上题写“兄弟进士”牌匾，家里存放祖父使用过的刀枪剑戟，有道光皇帝的赐封手谕、御碑，有官服官帽，还有好多名人字画等，可惜在历次运动中被烧被砸毁于一旦，极为惋惜。河北省政府在2008年底公布的第五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武家大院赫然其中，并将根据规划修缮修复，按照故居原样恢复武家大院宅第格局，这给母亲是个很大的慰籍。今天武家大院作为广府历史博物馆已对外开放，展示古城作为“畿南三府”的历史文化和文物精华。

据老人们讲，当年城内还有大成殿、紫山书院、城皇庙、保庆寺、魁星阁、文昌阁等众多气势恢弘的大型建筑，隋末农民起义领袖窦建德看中这块风水宝地，在此建国立都，以拒隋唐。城外古迹星罗棋布，城东有杨氏太极拳宗师杨露禅故居、有与赵州桥建筑风格相似的弘济桥、还有毛遂墓、有遍长鼋鱼的黑龙潭、东护城河有莲亭，母亲的祖父主讲多年的清晖书院座落于此。这些壮观的历史遗存和丰厚的文化脉络给后人留下了许多浮想联翩的回忆。但因屡遭战火，城垣败落，有些名胜古迹已不复存在。广府是太极拳的发祥地，古城的流风遗韵里便有了习武的风俗，我们惊叹地发现，在城墙上竟然是接踵摩肩的人群，原来好多是寻宗祭祖的太极传人。

广府古城四周环水，在北方已实属罕见。平干八景，远近闻名：稻引千畦、荷香十里、聪山蕴秀、滏水流香、毛冢高峰、夕阳晚照、魁阁凌云、龙潭风雨。传说广府水多奇秀、迷醉仙客，古往今来吸引了无数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唐代诗人李白、元代名相王磐、清代才人郑板桥、清末直隶总督方观承等留下了许多诗画，展现了广府古城的秀丽风光和醇厚的文化底蕴，难怪经历了两千年的风风雨雨，仍然保持着这么巨大的吸引力。

广府古城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这必将使这座历史悠久而灿烂的古城会再现更加绚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