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2022）

木声犁然

　　又到秋夕，再见月圆。我乐享在城市的新生活中，竟没有关注月亮——八月十五的月亮。不只月亮，给父亲的喜信也没有送去——他有外曾孙了，然而“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他又如何收得？

　　今年的秋夕，无所忆，有所思。

我思忖，这个佳节，我们在西安侍弄孙子，昕昕和文文（大侄子和侄媳）都在加班，凯凯（二侄子）在外跑车，家里只有哥嫂和三个淘气的孙子一起过，也许闹腾，也许安静，一定也过得简单又快乐吧。往年的他坐镇家中，和妹夫、弟弟、儿子或喝茶聊天，或搓会麻将，我和嫂子、文文在厨房忙碌，等到各色美味摆满一大桌，他入坐中间，儿孙们围在周边，俨然老父亲在时的样子。长兄如父，何况哥已是一家三代之长。岁月流转，时光飞逝，但愿老去的只是年龄。

　　我思量，秋夕的乡间野外，喇叭花遍地开放，吹奏秋芳。路边高高低低的埝上挂满五色酸枣，酸酸甜甜的味道远远地让牙齿先软了根。新枣未全赤，晚瓜有余馨。村边的地头、人家的门口缠绕着南瓜、冬瓜、葫芦、抹布瓜的藤蔓，瓜们有的卧在绿叶中，有的挂在藤架下，形状五花八门、稀奇古怪，都是可爱的精灵。还有一畦畦的菜地，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片片的果园，满园苹果梨枣甜。过往年年，年年秋夕，我都逗留乡间，流连田野，那个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约定，不在七夕，而在秋夕；不是牛郎织女，而是我和秋实。

　　我寻思，今年的玉米还有一月就要搬收回家了。玉米秋成晒满场，老翁端坐金银台。那个老翁端把椅子坐在晾晒的玉米粒场地中央，手捧着茶杯，和玉米一起沐浴着秋日的暖阳，温和慈祥地笑着——何夕梦里，见此良辰？去年秋成，哥嫂打工未归，我和爱人、侄儿一家，四个大人两个小孩，掰的掰，拾的拾，拉的拉，用时整整一天，累坏了一台三轮电动车，总算将一大片田里的玉米收获回家。劳力自然是他们几个，我和两个侄孙不想干了都学起“溪头卧剥莲蓬”的无赖小儿，田间啃食“甘蔗”。被车压倒平铺在地的玉米杆，我当做床铺躺休望天，俩小儿当作赛道翻滚向前，逗得那三个干活的大人苦笑不得。今年啊，我真的还想在一阵劳累之后，躺在金色温暖的土地里，似那般恣肆妄为。如此童真快活的心境、无所顾忌的际遇，长大后能有几回？更那堪，昔我往矣不可回，今我来思犹可追。

　　罢了罢了，说好的无所忆有所思，终又成忆昔秋夕，思兮家园。趁今夕，萃一襟爽气，向秋深处漫溯，在时光里相逢。

相逢再相忆，相忆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