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父亲出生在一个富饶的农村,宜兴归径蒲墅村,解放前,因为有多家烧石灰窑,所以周姓子孙很多人都很有钱,那就买田造房,家业兴旺。他是长房长孙,所以备加受宠,生活无忧无虑,可这样的生活从解放后就一去不复返了。一夜间什么都没有了,那年他八岁,为了生活他需要跟着他的姐姐一起去捡煤渣,而且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真的是穿不暖,吃不饱,还要坚持去干活。所幸的是我奶奶一直让他读书的,他聪颖好学,作文能成为学校范文,老师都喜欢他,可因为他是地主的儿子,所以只能读到初中,没资格上高中,也不能参军。他只能在生产队干农活,然后呢就结婚生孩子,随着我们姐弟四个人的相继出生,父亲肩上的担子从来没有轻过,他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由于为人低调又有文化,所以在生产队兼了个会计。后来地主摘帽了,大家都一视同仁了,田地也包产到户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父亲就到专做道路和桥梁的工地去工作了,这一干就是几十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又做了会计,人家还不让他退休回家,一直到70岁才回家养老。可他闲不住呀,在小区边上开荒种地,一年四季种的菜吃不了,亲朋好友家送送,生活得有滋有味。我父亲七十多还一头黑发,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像六十岁左右,身体健康,无论看到谁都笑咪咪的打招呼。因为两个姐姐和我父母住一个小区,我父母特别的开心和幸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8年4月,父亲电话说一侧身体发麻无力,我怀疑他会不会中风了,让他来无锡我单位检查一下,做了CT,抽血,什么也没有,皆大欢喜回宜兴了。到12月他说讲话有点意不达词,又来我院做核磁,12月4号,正在做核磁的医生让我进去看一下,我很紧张说什么事阿,他说头部有肿瘤,而且不止一个,我当时就双脚无力,双手发抖,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心情一下跌到谷底,怎么办?我只能打电话给在门外陪检的姐姐说你们先一起出去,不要让他看到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在哭,我不能让他发现。后来跟他讲轻度脑萎缩,不严重的,先安慰一下他。我以最快的速度让人帮我联系上海华山医院脑科专家,让科室小妹帮我订票,6号就我一个人直奔上海,除了旅游跟团,我一个人没离开过无锡。可是专家给我的意见让我彻底绝望了。我一个人站在华山医院门口一直哭,那天下着毛毛雨,那刻起我终于理解了那些在医院哭的人。一家人又想办法去上海吃中药,可中药吃了更难受,只能把中药停了。病情越来越严重,父亲卧床了,只能给他挂降脑压的药,一天两次,那段时间,一家人都很辛苦,心情又不好,大家轮流值班,大姐买菜做饭,二姐有空来喂饭,弟媳和外甥媳妇都是护士,要根据单位的班再轮流帮我父亲挂盐水,弟弟基本每天来给他擦洗,母亲要负责他的小便,不让他尿床上,一直用尿壶去接小便。姐夫和弟弟轮流晚上睡在父亲身旁。我自己动了个手术,术后恢复很慢,但过了段时间我还是每周六上午上班,中午就出发去看他,每当汽车到父母小区门口,以前是我最开心的事,而那时却是我最难过的。父亲病重时曾对我说,没什么留给我,很对不起我,我听了真的心如刀绞,我说你对我很好,把我养大,培养我读书,我结婚还给我很多嫁妆,我生了孩子要上班没人带,我妈丢下家里一切,帮我带孩子,你们对我很好很好的,没有对不起我。那天我控制不住在他面前哭了,我父亲也流泪了,他肯定已经全部明白了。药水挂了三个月,父亲的病情日益加重,最终陷入了昏迷状态,我给他换上气垫床,五天后,9月11号父亲永远的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