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静态管理的前一天,我团的相思梅如约而至。醒花、剪花、插花,一番收拾过后,家里洋溢出淡淡花香。</p><p class="ql-block">相思梅花期长,几次换水、剪枝后它却渐失了初来时的模样,花蕊皱巴巴地缩着,空气里微浮着异样的气息。刚开始我怀疑没打理好它,细想起来后,才知道自己在家封控了许久,相思梅代表的是思念却不能长久地去陪伴。</p> <p class="ql-block">2020年春节前疫情突如其来时,我刚开始还不怎么了解,武汉封城也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当时心里装的是一家老小的春节伙食。后来电视上日日渐增的感染人数让人惊诧,城市的封控管理让人惊慌,小区里有了阳性更让人惊恐。很多天不敢下楼,总觉得楼下的门手上、草丛里、空气中藏匿着乱窜的病毒。</p><p class="ql-block">老人来城里过年,本就不喜欢屋里的暖热和逼仄,困在家的日子饭量减了些许;一个人絮叨着,说当年鬼子出没时也没有过封城封路的,然后发出一阵阵“哼嗨”声。老大当时上高三,关在屋里上网课。一天到晚,家里不敢发出多余的动静,却时刻想听听老大屋里有没有动静,担心他上网课心不在焉,担心他累了会睡着。老二的活动空间在阳台,我应付着他的各种气急败坏,听着卧室里老人的自言自语,看着老大时时紧闭的门,想着孩子爸爸工作环境的各种凶险,那段日子,心拧成了一个个疙瘩,很紧,很疼。</p><p class="ql-block">那年开学前期,我们一家人接通知去做核酸,那时做核酸是一件很陌生的事,不像现在成了家常便饭。一大早很多人在一所小学前排起了长队,开始后咽拭子、抽血、肛拭子让小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就是成年人也露出惶恐和不安,总感觉自己和新冠有了关联,总觉得自己被贴上了标签。</p><p class="ql-block">去年暑假我们一家人作为次密在深夜被拉到隔离点,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窜房间,一日三餐有工作人员配送。孩子在房间里让方便袋飞上飞下,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周的焦灼和憋闷让人渴望沐浴在阳光下,呼吸在自由中。</p> <p class="ql-block">这次城市静态管理的消息在一个下午传出。我火速备了些东西,心里的恐惧倒没有剧增,三年来,做核酸、排查已成了常态,服从管理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p><p class="ql-block">孩子爸爸去核酸点已有多日,中间也没回过家,作为医护人员使命使然。他在电话里说自己的手泡得发白,衣服干着的时候不多;还笑着说统一配送的饭菜香,馒头好吃。他稀松平淡地说着,就是听着听着心里会翻江倒海,眼中会涩涩发痒。</p> <p class="ql-block">老大顺当地回了学校,只是在简易房里再次隔离了五天。他生性散漫、大咧,总喜欢把最光亮的一面示人,这次竟也发了一个朋友圈,扒出了和他日夜相伴的蚊虫。也许是蚊虫惊扰了他的好梦,也许是蚊虫陪伴着他熬到深夜,也许是蚊虫引发了他的思考。</p> <p class="ql-block">封控管理的前几天,早晨做完核酸,我和老二还偶尔在楼下的空旷处短暂停留,打一会羽毛球。他抱怨我发球时为啥不正好落在他拍子上,害得他老是接不着球;我还不能无语,更不能说他球都发不过来。</p><p class="ql-block">吃过晚饭我们便去小区的池塘边,那里夜晚人迹罕至。一路走过去,桂花香一会若有若无,一会是大把大把的香甜,把空气染成了一罐蜜。</p><p class="ql-block">池塘一旁有竹林和灌木丛,虫鸣声高高低低传来,㘗㘗,唧唧,吱吱,蝈蝈,总觉得百只千只虫子在共奏一段小夜曲;总觉得它们藏在青石板下,附在竹节上,躲在灌木上。</p><p class="ql-block">那几晚的月亮很亮,周围的夜幕蓝蓝的,我们踩着月光,踩着大大小小的影子,忘却了疫情带来的不安和困境。</p><p class="ql-block">这几天风声渐紧,偌大的小区常常寂无一人。孩子无数次往楼下张望,渴望能找个说服我下去的理由,每次回头后都默不作声地再次摆弄起玩具。</p> <p class="ql-block">外面暗沉了下来,灰蒙蒙的云铺满了四周的天空。往日此时的楼下,孩子们开始结对骑车撒欢,奔跑追打,此时却寂静一片,失去了往日的鲜活。</p><p class="ql-block">我久久地坐在阳台上,耐心摘下相思梅干枯的花蕊,剪掉泡软的枝茎,换上更小的瓶子,注入新鲜的清水。这失去了最初样子的相思梅,也许,明天,会绽放出新的花朵。</p><p class="ql-block">也许,明天,我们的家,我们的城,我们的国,我们的世界,会换了新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