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民间故事之三：元龙村里的凤凰传奇（下）

如境

接上篇

第六章 天罡地煞，乾坤斗法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也正是畲族乌饭节。南安府的畲民们家家户户都做起乌米饭，个个杀猪宰羊，以三牲纪念祖先。

蓝天凤带领九十九个山寨寨主及一百零八洞洞主，一行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来到凤凰城烧香祭祖。

凤凰城内的蓝屋棚修葺一新，新筑的蓝氏祠堂九厅十八间，间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厚重雄壮的殿堂两边挂有蓝天凤拟好，朱元龙撰写的霸气对联：“与天同姓王土之上唯有吾祖，给海壮色碧宇之下当属我氏”。正厅挂着檀木制的蓝氏堂匾名“汝南堂”。

天凤意气风发，在春风里人一得意，脚步也急切，带众人登上祭祀台焚香拜天。

三拜天地，天凤对天礼赞曰：“维奉天承运，岁在丁丑。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维孤带众人敬拜皇天之祜，厚土之薄。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既安且宁，敬拜下土之灵。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风和日丽，万物屯生，我等畲盘子孙，谨怀感恩之心，备三牲玄酒，敬祭祖先在上！吾辈乃是伏羲后辈，山哈一脉，承祖训，着凤装，唱山歌，重礼仪，遵畲氏家训，薪火相传，千秋万代，代代流芳！山呼哉，伏维尚飨！”

祭祀完毕，众人便聚集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士兵们盘歌、跳舞，将官们在祠堂里论功行赏以称分金银，给百姓分衣服和粮食来纪念这一隆重的畲族节日。

这一天，村里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端来乌米饭。乌米饭是畲族人用山上的一种野生植物叫乌稔树，取叶煮乌黑米汤，然后将糯米泡在汤里数小时再放在木甑里蒸熟而成。这种乌米饭色泽蓝绿乌黑，并带油光，吃到嘴里香软可口。由于乌稔有防腐、开脾作用，将乌米饭用苎麻袋装起来，挂于通风阴凉处，数日不馊。如果再加上猪油熟炒，更加味美可口。因此有"一家蒸十家香"之说。

南安府畲民过乌饭节，据说是纪念畲族人目连救母而来。目连的母亲因故被阎王打入十八层地狱。出于对母亲的孝敬，目连一心向佛感化地藏王菩萨，叩求到能打开地狱之门的如意佛杖，去给母亲送饭吃。

然而目连每次送给母亲的白米饭，都被看守地狱的恶鬼抢去吃了，母亲因此经常挨饿。为了不让母亲饿肚子，目连翻山越岭，遍尝百草，终于发现乌稔发乌的树叶，清香生津，提神开胃，因其煮成的糯米饭，颜色发黑，却十分可口。目连煮成乌饭，送往狱中，恶鬼见饭乌黑，不敢吃，只好给目连的母亲吃。从此，目连的母亲就不再饿肚子了。目连为使母亲摆脱地狱之苦，行善积德，苦心修练，终于感动了佛祖，使母亲得以复活。让母子重新团聚。

千百年来，畲民们一直被目连救母亲的孝心和事迹所感动，也出于对各家逝去的亲人不受饥饿折磨之苦的美好心愿，便在每年“三月三”煮吃乌饭，过乌饭节，这种习俗至今在凤凰城仍有沿袭流传。

夜色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慢慢地消融了阳光，把天地染为一色。畲民们点起篝火，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蓝天凤和谢志珊、陈日能等众兄弟把酒言欢，自结义揭竿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南赣上下，所向披靡。对内拥兵十万，打土豪、分土地、免除民众一切苛捐杂税，民心一片所向。对外吹角联营，和湖广义军互为犄角，共同虎踞龙盘以图万古霸业。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酩酊大醉之时，天凤醉眼看去，只见元龙和金凤跳完了舞正躺在稻草垛上看星星。

元龙自幼学于私塾，习文识字，文采飞扬，也自起义后，鞍前马后跟随帮着出谋划策，帮自己打下了一片天下。妹子也已经十六了，是该谈婚论嫁了，

想到这里，天蓝凤立即端起酒碗当庭宣布，今年八月十五，中秋之时，为元龙和金凤完婚！众人闻之，哄然庆贺，拉来元龙和金凤推推搡搡，把俩人羞闹得面红而赤，在众人大笑中悄然逃去！

夜深了，人们渐渐散去，星星牵着月亮羞涩的躲进了云层里，草坪上孤独的篝火无力的迎风摇曳，摇着摇着便一头睡进了烟灰乌黑的怀里。

天上警醒值班的蛟龙目光扫过千里，又竖起耳朵细听了片刻，见安然无恙后，一个龙卷风夹带着畲民们供奉的三牲祭品，窜进了灵潭水里大快朵颐。

千里之外的官军帐篷内，都察院左佥都察御史王阳明会同右副都御史湖广巡抚秦金，正紧锣密鼓地调集着江西、湖广、广西、福建四省八府一州兵力，分东南西北四面而来镇压南赣义军。

王阳明当任的南赣巡抚管辖着赣、粤、闽、湘四省八府一州六十九个县，方圆几万平方公里，辖区内多山，许多地方山高林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人迹罕至，畲、瑶等少数民族和流民聚集其中，历来是朝廷政教所不及之地，极易滋生土匪。其时，南赣共盘据五支大的土匪为：福建漳州詹师富，江西南安的蓝天凤、谢志山、陈日能，湖广郴州龚福全，广东龙川头池仲容，广东乐昌高快马，山匪共有十余万人，人多势众，南赣巡抚辖地之内，土匪割据面积竟达三分之一多。土匪结成联盟，互为犄角，建立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寨。南赣各地狼烟四起，局势全面失控，形势非常危急，周边百姓且夕难保，惶惶不可终日。

这次有备而来的官兵中，数调集的广西兵最为厉害。广西兵又叫“狼兵”，善用长牌和砍刀，彪悍勇武。尤其擅长夜战，更有奇术，可吠月成狼，履山林如平地，是阳明最为看重的武装。

一来南赣，狼兵就打头阵和义军几度交手。这狼兵果然厉害，专挑夜半时分吠月变狼，窜山而入，头狼一嚎，众狼响应，一时间攻城掠地，首战就杀败义军并夺得数十个山寨。

面对如此从未见识过的劲敌，蓝天凤马上调整策略，改让义军白天守城护寨，用那蛟龙专门夜里应战狼兵。

蛟龙果然威风，就守在暗处张开大嘴吞食上山狼兵，数夜间打得狼兵鬼哭狼嚎。

那些狼兵纷纷溃败下来，心有不甘，于是就更凶残地杀戮良民冒功，所过之处如剃刀般一个不留，其祸害更胜于匪，激起了更大的民变，将更多的良民逼上梁山。

王阳明见硬攻不成，又见处处山高林密，便生一计，带众官兵排成一字蛇形阵，欲借东风以火攻计破义军。

哪知那蛟龙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众官兵火刚点着就被蛟龙吐出的巨浪打得人仰马翻，个个成了落汤鸡。

见蛟龙占尽上风，蓝天凤便主动出击，以攻为守。

王阳明统率的南方四省健儿，带领的十万步马枭雄，竟然在有蛟龙相助下的义军面前，寸步难行，占不到一点便宜。

王阳明见识了蛟龙的厉害，眉头紧蹙，看来蛟龙不除，南赣难抚！想到这里，他立马修书，派人快马加鞭奔赴南昌，速请西山万寿宫许真君道长速来相助...

这年秋冬之交，蓝天凤下旨号令谢志珊纠合高快马攻打南康县城，围城七日。第二年一月，高快马破乐昌县城，活捉知县韩宗尧，随后又趁胜攻打乳源县城，因城坚不克，转而血洗宜章九阳。三月，池仲容围攻信丰县城，采用围城打援的方法大败南赣官兵，活捉了南安府经历王祚。四月，池仲容集兵三千，围攻龙南县总甲王受寨所。湖广郴州龚福全则出劫兴宁，一路烧杀到桂东县，杀人祭旗，恐吓百姓。正德十二年，谢志珊、陈日能再次率重兵两次围攻南安府城。

畲军九战九捷，掠来的金银财宝在寨子里堆积如山，从官仓里运来的粮食多得没地方安放，抢来的牛羊漫山遍野。看着硕硕战果，蓝天凤心中十分的得意，命巫师多供奉牲口慰劳蛟龙。

九战九败，阳明也并不气恼，在他看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对颇有微词的属下，王阳明也是和颜悦色的好生劝解，空闲之余翻书阅卷，一心编写着自己的阳明心学。

一天，和学生王大用外出郊游，大用突然看到路边有一朵艳丽的向日葵，便笑着指着它对王阳明说道：“先生常说格物自知，天下万物皆由心控制。那先生能够控制这花开花落吗？”

对此，王阳明便说出了流传至今的名言：“徒儿，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意思就是，当你没有看到“花”的时候，你和它都是世间普遍存在的，互不影响，花开花落对你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而当你看到“花”，心里才会有“花”的意识，继而有了花开花落的意义。

王阳明想要告诉他的是“存在即被感知”，如果你的心境感觉不到事物的存在，那么那些东西于你而言就是不存在的。向大用阐述了一个道理：万法唯心造。心灵的一切问题，追到根子上，其实都只是心境的问题。世间种种无论怎样险恶，只要我心不动，便奈何不得我分毫。

王阳明在学术思想方面继承的是宋代大儒陆九渊，以自己的体悟加以完善，从而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心学”体系。

屯兵所在的南康凤岗乡，地处南安府南康县中东部，东与蟠龙镇相依，南临上犹与三江乡隔河相望，因犹江北岸的蓬头岭似凤凰头而得名“凤岗”。

阳明站在蓬头岭山头看着四周，不觉捋须哈哈大笑，看着大用疑惑的眼光，便指着蓬山头说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我们面对劲敌蓝天凤和蛟龙，心中便有了凤和龙的概念，现我俩脚踩凤头岭，兵锁蟠龙乡，凤头龙颈都被我等占着，山贼不久将必败矣。”

俩人欣赏着风景，突见一亲兵来报，便知道南昌西山万寿宫许道长来了...

蛟龙吃饱喝足，升天例行巡视，看见王阳明阵中突然四周升起维幕，兵营四边点着稻草，一时间浓烟滚滚。

烟幕挡住了蛟龙的千里眼，蛟龙便竖起顺风耳，却传来一阵鸣金和锣鼓声，原来官军站在兵营到处打锣敲鼓。

蛟龙千里眼和顺风耳一时失灵，又怕官军出什么阴谋诡计，便作法驾着乌云朝兵营而去。

乌云离兵营数里顿时停住，蛟龙伸头探望，只见王阳明独自一人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春秋》，阳明见大晴天有乌云飘来，突然又站起直走到案前提笔疾书。

蛟龙一见，便使出千里眼，睁眼看上去，却见阳明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小字：“蛟龙已中计！”。

蛟龙甚是疑惑，只见阳明把纸一揭，露出一块乾坤八卦照妖镜，正午阳光从镜中一反射，直刺蛟龙龙眼。蛟龙大惊，躲避不及，被阳光射穿眼珠，鲜血顿时直流，千里眼立马成了近视眼。说时迟，那时快，蛟龙痛得一甩尾，卷起阵阵乌云，正欲逃回灵潭，却又见一道长，迎面抚琴，指头一拔，一阵嘈杂之音如攻心利箭直钻蛟龙耳朵，把耳膜硬生生刺出数个小洞。

蛟龙知道遇到高人大事不好，便从空中掉落，慌不择路，连忙窜入水中沿章江溯流而上，一路狂游，在九水稍做停息，运功疗伤。

见千里眼和顺风耳尽失，蛟龙心里一阵悲痛，狂怒之下龙爪猛抓，把章江掘了个大池，溅起的水花把河面袅游着鸭子的羽毛冲了个精光，人们便把这地方叫“池江”，也俗称“鸭子没毛”。

蛟龙在池江坳上岸在草丛中一路蛇行寻找草药，裹了一身青草，在地面划出一条青街，人们便把这地方叫“青龙”。

走到前处，见前方一山阻断着两条河流，让蛟龙至此龙游浅水。蛟龙见之大怒，今天真是日脚不好，霉时倒运，平时腾云驾雾，现在到了家门口还得龙游浅滩被虾戏？！

它龙须一抖，斜着龙角把高山震出了个缺口，水从缺口潺潺而出，人们便把那地方叫“龙涧里”。蛟龙还不解恨，盘旋着龙体把河滩卷成了个小山，因形如累卵，人们便把这地方叫“卵岭”。

龙涧里河水和章江水在卵岭交汇合成条人字河流，人们便把这地方叫“大合”。

脏兮兮的蛟龙蜒着河滩一路窜进灵潭，在地上印出一条黄色的印记，人们便把这地方叫“黄龙”。

王阳明见许真君打败蛟龙，便分水陆两军，以钳形进发夹击南安畲军。

许真君咒语一念，桃木剑向章江一指，十八块龙鳞顿时如磁铁般被剑吸附飞出水面，掉落在道士面前。那道士又画符焚香，把十八块鳞片用三味真火烧化，炼成了个戒指恭恭敬敬的献给阳明，阳明微微一笑，接过便戴在了拇指上。

没了蛟龙军师的神助攻，畲军成了战场的聋子，战术上的瞎子，在势如破竹的官兵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蓝天凤见情况危急，立即收兵缩回山区，派过山彪陈日能守住内良天华山；派征南王谢志珊带肖贵模等守横水左溪磐王寨，怕谢志珊误事，便让元龙和金凤一起协助防守；运筹安排好各山寨，蓝天凤则带着大部队盘踞在齐云山下。

蛟龙见义军败退，作法呼来狂风暴雨卷起惊涛骇浪，却被许真君张开一个硕大的布袋，把风雨浪涛尽数收了进去。蛟龙见法术又被破解，便化做一朵乌云，窜入了蓝天凤盘踞的齐云山下潭水里。

许真君向空中扔出一根红细绳，口念咒语，细绳迎风变成碗口大的锁龙网，把蛟龙罩在潭下，把蛟龙锁住，人们便把那叫“锁龙匙”。

王阳明颇有战术战法，他在南赣创建了十家牌法搞十户联保联坐，及时安抚百姓发放赈灾粮食，向朝廷申报减免税赋和兵役，召集被畲军打压的汉族地主组建民兵筑城自保，在他的支持下，南安府先后建有新城峰山城、池江杨梅城小溪城。

他善与激化汉畲矛盾，对上山为匪畲民家属攻心等战法，对招安人士既往不咎好生相待，瓦解了畲军军心。在他的有效战术下，先行剿灭了南安府周边结盟部落，再集中兵力征缴陈日能、谢志珊、蓝天凤。

正德十二年，王阳明以南安知府季岐、南康县丞舒富、赣县义官肖庾统领官兵分三路先进攻最近的陈日能。

这三路人马的先锋都是王阳明从峰山、嘉善、双秀里重金招募能弓善射的猎户，这些人人狠话不多，地形十分熟。带着官军昼伏夜出，乘陈日能部在山区四处分兵抢割稻谷时发动突然袭击，一小股一小股的剿灭畲军，然后穿上畲军服装，一路杀到陈日能占据的义安。

陈日能当时和部下林果等正在山寨里声色犬马，花天酒地，见一队畲军从外背粮而入，正要赏酒，却被他们一声大喝冲上前来乱刀砍杀。

一代枭雄过山彪陈日能，在阳明大军前虎落平阳，日落西山，身后的白虎旗也被砍断旗杆，旗帜轰然倒下...

王阳明见进展顺利，又调来福建汀州知府唐淳、上杭县丞、安远义官等，全力围剿谢志珊和蓝天凤部。

谢志珊占据的左溪、横水周围山寨险峻牢固，能有效拱卫屏障横水主寨，地形又险峻，处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道。如一味硬攻，官军定会死伤惨重。

大举进攻前，王阳明又施奇谋，亲自左手写了一封匿名信，假称蓝天凤亲信李正岩要投降，以李正岩要戴罪立功名义，在信中指证了在谢志珊的山寨做过木匠总包头活的张保是潜伏在南安府的卧底。

经官兵带信上门一番吓唬，居住在水城的木匠张保跪地喊冤，举手投降，并画出了谢志珊磐王寨的详细地形图以证清白。

王阳明按图索骥，兵分十一路突击，并派出多名猎户伪装畲军混入各大小山寨，四处放火，里应外合，一举攻陷左溪磐王寨，守寨的大将肖贵模闻知官兵进攻，仓卒应战，派兵四处扼险，拼死抵抗，战斗非常激烈，最终战死。

正在山中巡游的谢志珊看见横水周围山岭浓烟滚滚，烈焰冲天，枪炮声和官兵的呐喊声声震山谷，以为各个关隘山寨被破，只好弃险而走。周围山寨畲军见状，也以为横水主寨被破，心无斗志，纷纷溃败而逃。

仓惶之间谢志珊上了一支小船沿横水江进入大江逃入白水洞躲藏，十多天后被舒富活捉。十二日官兵连克横水、左溪大巢。

对付号称“征南王”的谢志珊，阳明把“兵者诡道”用到了极致；他暗暗诈木匠张保画图将谢志珊磐王寨老巢的布局搞得一清二楚，之后按兵不动，天天召集弟子在南安讲学迷惑谢志珊。暗中却调集大军选夜黑风高之时，多路官军开始攻击，一当战事胶着到深夜，便将培训的猎户部队从密道杀出，把畲军打得四散奔逃，从而活捉了谢志珊，缴了他的青龙旗。

王阳明好酒款待谢志珊，细问征南王揭竿之因，谢志珊酒一下肚便张嘴来事，和阳明细说了梅岭蛇倌如何升天，三人如何结义，如何起义造反，把蛇倌交代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阳明见其口无遮拦，竟泄露天机，留着也会像平叛宁王样有祸害，却也不做声色，酒足饭饱后，让亲兵把他羁押起来。

阳明又一一审问俘虏，见粗俗的南蛮匪兵中竟有一白面书生，倒也是好奇，便亲自审问。哪知那人除了报了名字叫朱元龙以外软硬不吃，似乎想一心寻死舍身取义般。

王阳明也不气恼，反而坐在他对面说道：“元龙，那今天就不审问你了，你也是读书之人，本因耕读传家以图学而优则仕，更好的报效国家。怎么却学歹人做山大王？我们聊聊天。天气这么热，你把外套脱了，放松一下。”

元龙心想，不就脱个衣服吗？脱就脱，看你要耍什么花招！于是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二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王阳明继续说道：“这个天怎么越坐越热，你把内衣也脱了吧，凉快一些。”元龙冷哼一声，说道：“大男人光着膀子有什么好怕的！”说罢便将上衣脱掉。

不料，没过一会儿，王阳明又说道：“你不如把裤子也脱了吧，光着身子岂不是更加凉快，自在？”元龙听完立刻跳起摆摆手：“那可不行！士可杀不可辱，你可杀我肉体，但你毁不了我的精神！”

王阳明注视着元龙的眼睛，说道：“你连死都不怕，还会害怕一丝不挂被人看到吗？说明你还是有羞耻心的，也并非像你说的什么都不在乎。有廉耻之心，就还存有良知，‘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你还有机会向善，好好洗心革面，回家种田孝敬父母去吧！”

话音刚落，元龙半信半疑，见阳明不是玩笑，便十分羞愧，想到自己的父母，顿时流泪满面，立即跪拜谢阳明不杀之恩。

正如王阳明所说：“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无论男女老幼、还是鸿儒白丁，心中还有良知的人，皆可为圣贤。就像是心里有月亮的人，就不会觉得在意天上的月有阴晴圆缺。

王阳明对众俘虏一一安抚后逐一遣散，好生交待回家休生养息，切莫再上山为匪。

朱元龙见阳明说话和气，宽厚仁爱，又可放畲民一条生路，便急急忙忙地找到蓝金凤，在遣返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地逆行跑回阳明前，表明俩人身份，愿同大军一同前往劝降蓝天凤...

（锁龙匙瀑布）

第七章 凤落桶冈，血色玄黄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王阳明用兵十分注重市时度场。谨慎从事，充分准备，从不打无把握之战。在征剿战斗中，王阳明总是先计而后动、谋定而后动，因敌而动、相机而战，在兵力不是很充足的情况下，习惯用奇计制胜。不按常规出牌，出其不意，在战场上将兵法谋略运用到极致，将南赣山匪打的晕头转向，模不着头脑。在征剿中，官兵是攻势，山贼是守势，而且山贼是据险而守，给官兵征剿带来极大困难，官兵在兵力上没有绝对优势，在地利上又处于劣势，因此，王阳明借助于出神入化般的各种军事韬略，来赢得每一场战争的胜利。而且将每场战斗都打成了经典之战。

短短几个月间，部下过山彪陈日能、托塔手肖贵模战死，南征王谢志珊被俘，连有仙术的蛟龙国师也只能躲在锁龙匙苟且偷生，面对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王阳明，畲盘王蓝天凤束手无策，只得一再收缩战线，把所有兵力召回固守桶冈。

桶冈位于齐云山脚下，是赣、湘、粤三省交界处，有一鸡鸣三省之称，四面都是高千尺的悬崖峭壁，形如畲民农耕用的“桶冈”而得名。蓝天凤自以为地形险要，防御坚固，只分兵把守要隘，从不集中兵力与官兵对抗，妄图以时间换空间，让官兵消耗不起粮草自然会退兵。

王阳明分兵把桶冈四面围住，倒也不急着进攻，悠闲的安营扎寨，只派元龙和金凤前去劝降。

盘踞桶冈山洞的蓝天凤听了俩人劝说，心有所动，又怕俩人太年轻上了阳明的当，便派出心腹池仲容带领所属的两百多名畲兵前去投诚，实则探听王阳明的虚实。王阳明是何等聪明，对他们表面重用，假装信任，实际却暗中嘱咐官兵加以防备监视，以便稳住池仲容，为以后池仲容真降铺平道路。

听了池仲容派人传回来官军善待山贼的消息，蓝天凤喜极而泣，自和谢志珊、陈日能起义以来，称王的快乐日子没过几天，天天心惊肉跳的怕连诛连九族掉了脑袋。

想到这里，蓝天凤便让人传信王阳明，择日率部到锁龙匙归降。

看到信使的背影逐渐远去，蓝天凤便召集众人把酒言欢，无性命之忧心情自然愉悦，大家开心商量着如何兵械入库，马放南山，在今后的新生活的憧憬中醉成一片。

降书一到，王阳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半夜时分，王阳明派出早潜伏在桶冈山下的唐淳部与王阳明中军，以及邢珣部，郏文部四路官兵齐集十八磊，乘蓝天凤部决定投降防备松懈之机偷袭畲军。

蓝天凤见官兵四面八方杀来，悔恨太相信王阳明中了他的奸计，也终于明白明王朝对起义称王之人必置之死地，一惊之下，酒也醒了一半，因此率部拼死抵抗 ，双方在十八磊大战良久，畲军终因寡不敌众被官军打败。

蓝天凤急忙率心腹和元龙、金凤等直奔桶冈后山，欲爬飞梯遁入范阳大山撤到湖南再从长计议，不料飞梯却被官兵早已把住并射来一阵箭雨，此时蓝天凤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突见两声炮响，见山下王阳明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而来。

“无耻小人，背信弃义，吃我一刀！”，蓝天凤怒发冲冠，拖刀而出，直扑阳明而去，众亲兵见状万箭齐放，把蓝天凤射成了个血淋淋的圆刺猬。

天凤口吐鲜血，横刀指着王阳明道：“尔等小人，枉称君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随即以刀插地，单腿半跪而亡。

金凤见哥哥阵亡，和元龙等急忙向前，扶着天凤，泪如雨下。

杀喊声渐渐散去，若大的桶冈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呜咽着呼呼咆哮。

王阳明面红而赤，却又无法争辩，经历宁王之变，让他再也没有勇气赌这次南巡。

蓝金凤跪地摘下头巾，细细地擦拭着哥哥憔悴的脸庞，帮他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唱起了畲族人独特的挽歌。

“风啊哟风啊呀，天上降下一阵风，风来之时微微起，风去之时永无踪，风来风去风还在，可怜哥死回不来。

花啊哟花啊呀，地上生起一片花，九月菊花家家开，人比花来花比它，花开花谢根还在，可怜人死不回来。

雪啊哟雪啊呀，天上降下一片雪，落在地上遍山白，太阳晒得影无踪，雪化之时归大海，可怜人死留山林。

月啊哟月啊呀，天空升起一轮月，初三初四雾迷离，十四十五月团圆，直到十四十五六，十七十八月半边，月缺自有团圆日，可怜哥去不团圆。”

剩下的伤残畲军们丢下手中武器，蹒跚着在歌声中在王阳明前英勇跳崖。

在攻下畲民义军最后一个据点，平定蓝天凤等起义军后，王阳明望着破败不堪的山寨和血流成河的战场，面对眼前的硝烟，如何重建清平世界，收拾散乱人心，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想到这里，阳明羞愧难当，如果再给蓝天凤半天时间，那结果是不是一样呢？

看着缴获的金凤旗，王阳明道出了“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千古名句！

桶冈山贼主力，经西山界与十八磊二次大战之后基本被歼灭，山贼大势已去，残部四散奔溃。王阳明亲率帐下官兵驻扎在桶冈茶寮。王阳明又令各军派出精兵，四面搜剿残存山贼，至16日桶冈之匪基本扫清。该日，郴州龚福全部下有男女老幼千余人，突破湖广官军包围，逃到长龙鸡湖，思顺新地，铅厂稳下、朱雀坑等处藏匿。王阳明一面派人犒劳湖广统兵参将史春部队，令其部队停留在湖广境内不必过境追剿。一面急令季分兵到朱雀坑搜剿堵截。令伍文定迅速赶到稳下、鸡湖。郏文、邢珣前往上新地堵截并相机急剿。十二月初三日，逃入南安的湖广山贼被全部歼灭。

正德十二年到正德十三年（1517年到1518年），仅仅一年零三个月，王阳明剿匪成功，江西赣州的横水、桶冈地区谢志珊、蓝天凤部；广东浰头的池仲荣部；福建漳州大帽山的詹师富部等纵横千里山区的数十万匪患被平定。

《明史》称赞阳明说：终明之世，文臣用兵制胜，未有如守仁者也。阳明真是奇人，讲学是一代大儒，治世是一位能臣，披上战袍更是一员神机妙算的儒将。

战后，王阳明命人在桶冈（今位于江西赣州市崇义县思顺乡齐云山村）山中找了块飞来巨石，亲笔提词，刻下了流传百世的《平茶寮碑》来记功。

石刻碑文曰：

“正德丁丑，猺寇大起，江、广、湖、郴之间骚然且四、三年，于是上命三省会征。乃十月辛亥，予督江西之兵自南康入。甲寅破横水、左溪诸巢，贼败奔；庚辛复连战，贼奔桶冈。十一月癸酉，攻桶冈，大战西山界。甲戌又战，贼大溃。丁亥，与湖兵合于上章，尽殪之。凡破巢大小八十有四，擒斩二千余，俘三千六百有奇。释其胁从千有余众，归流亡，使复业。度地居民，凿山开道，以夷险阻。辛丑，师旋。于乎！兵惟凶器，不得已而后用。刻茶寮之石，匪以美成，重举事也。提督军务都御史王守仁书。纪功御史屠侨，监军副使杨璋，参议黄宏，领兵都指挥许清，守备郏文，知府邢珣、伍文定、季”

第八章 金凤入宫，元龙蒙难

王阳明率军剿灭南赣起义的义军后，把缴获的陈日能白虎旗、谢志珊青龙旗、和蓝天凤的凤凰旗一并献给了皇帝。

正德皇帝向来杀戮成性，喜欢收集被征服方旗帜以示武治天下，唯独对这金色的凤凰旗甚是喜欢，刚一打开还未欣赏就闻到扑面而来的奇异香气，立刻引来了各式各样的百鸟前来朝贺，大臣们都在莺啼鹊转中拍着马屁夸这真是一幅百鸟朝凤的绝世宝旗!

别人都瞪大着眼睛用心欣赏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珍，这皇上看着看着心里可是想着能绣这旗的人儿，能绣出这等水准宝物定是天下难得的美人儿，他想着想着，不觉咽了口口水，于是淫笑着立马传旨要王阳明迅速查出这绣旗之人并要快速送上京来，十万火急，不得有误！

圣旨到达南安的这一天正是中秋佳节，凤凰城的人们正忙着为元龙和蓝金凤操办婚事。心灵手巧的姑娘们把金凤打扮得花枝招展，给她穿上乌椿树染蓝的新畲服，佩戴银子做的凤凰女冠和各式各样银首饰，烛光下的蓝金凤百般娇羞更显得楚楚动人。人们在屋场上点起篝火，正要开开心心地闹洞房时，却见南安知府季岐打着火把带了一班如狼似虎的刀捕手飞奔而来，不由分说闯进屋内要押着金凤即夜坐船起程，进京复命。

见官兵如此无礼，元龙带着乡亲们奋力反抗，却被官兵们拿刀擒拿，一个个关入水城大牢，金凤若是不从则按旨个个斩立决！金凤见状无可奈何，只好含泪跟随着官兵离开元龙和凤凰城里的乡亲，动身去京城面见皇上。

那皇帝在御花园召见金凤，要金凤详说锦旗的灵气是如何绣成的，那知太监刚把旗帜一展开，便现出万丈金光，直耀人眼目。突然间，香风阵阵，在数声凤鸣中，旗中的凤凰绕宫飞舞，飞着飞着，竟然扇动着翅膀飞出皇宫，朝着太阳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皇帝大惊急忙上前，却见旗上什么鸟儿也没了，只剩下一卷黄绢!皇帝又急又气，指着金凤疾声大叫道:“ 把她拿下，押入后宫，等重新绣出原样的凤凰旗后再放回家！”。

为了早日回家和元龙郎君相聚，蓝金凤把对家乡的所有思念都化在这细细的绣花针头上，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没日没夜地劳作，终于又绣出了一幅全新的“金雕凤凰旗”。这旗中的凤凰比原图更加威武雄壮。终于完成圣命，可以回到朝思夜想的家了，放下手中的绣花针，金凤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苦命的她却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夫君元龙就被发配去了梅岭修筑驿道，在饥寒交迫中口吐鲜血累死在梅关脚下。

皇帝得知新旗绣成了，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御花园，展开旗卷一看，只见旗内一只金光闪耀、栩栩如生的金雕凤凰，这只凤凰灵性十足昂首飞翔，立即召来了满园雀鸟跟随飞舞。 皇帝高兴极了，连连称赞，回头一看，却见面前的蓝金凤面如桃花，肤如凝脂，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面如皓月，唇似点绛，齿如瓠犀 ，身材水灵，野性十足，竟是一位从来也未曾见过的绝代佳人!

皇帝吞着口水，不怀好意地喝退众人，便急切地把旗一扔，色迷迷地向金凤扑去。蓝金凤慌忙躲开，这昏君淫笑着撸起袖子，嘴里兴奋地叫道：“美人儿，从了我吧，朕的江山都是你的！忠贤们帮我新盖的豹房正需要你这样的绝色女子来填充呢！”，边说着边奋力地追赶着金凤。

金凤躲闪中被宫中地毯拌倒，躲避不及，被这昏君扯住裙子疯狂地压在身下，无力反抗的她正欲咬舌自尽以保守清白。突然间，只见一声凤鸣，金光又是一闪，凤凰旗上的金雕凤凰又飞了出来，围着皇帝老儿飞来飞去，觑着空儿啄他几下，抓他几把，没过多久，就啄瞎了他的双眼，撕裂了他的喉管，这老儿挣扎了几下，便两腿一蹬，呜呼哀哉地去了阴曹地府。

凤凰奋力地抖着翅膀搭上金凤，腾云驾雾飞出京城，一路上越过八十八条大河，飞过九十九座高山，绕月三圈，凤鸣九天，终于飞回了朝思梦想的故乡南安。

急切地回到元龙家中，却听到了元龙命丧梅岭，埋葬在梅关乱坟岗的噩耗。盼夫心切的金凤坐上金雕凤凰围着凤凰城上空飞了三圈，凤鸣三声，泪落之处竟化为倾盘大雨。

凤凰一直飞到梅岭脚下的钟鼓岩，看着草草乱葬的坟岗，想着累死的恩爱夫君和惨死在乱箭之下的兄长天凤，含泪的金凤抚摸着心爱的凤凰旗：“夫君，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来了，你打开墓门等着我呀！”，转身一头撞死在元龙墓前，溅出的鲜血染红了金色的旗帜，魂飞魄散间坟墓竟爆裂开来，俩人合体化为了一块正展翅欲飞的凤凰石。

凤凰城里的乡亲们闻之，无不落泪，传说中的《梁祝》《牡丹亭》亦是无此感人，为了纪念元龙和金凤的忠贞爱情，便自发的把村名改为元龙村，城名凤凰城。当然，这是后话。

第九章 阳明北归，星落青龙

正德皇帝被凤凰撕咬驾崩后，大臣们又推选了嘉靖皇帝粉墨登台，又继续演绎着明朝哪些年的那些荒唐事儿。

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五月，王阳明以南京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的身份统管江西、湖南、广东、广西四省军务，并出征广西。这时的他已身患重病，但多次向朝廷提出解职归乡养病，均未得到准许。

嘉靖七年十一月，未待朝命王阳明抱病离开广西返乡，从南宁出发，经梧州、广州、韶关，一路边行边等朝廷批复。途经南雄，在越过南粤五岭之首大梅关时听轿夫讲述着凤凰石的奇异怪事，这时正巧山风呼啸、寒风阵阵，似金凤的魂魄前来索命，阳明心中一惊，竟然掉下轿来，全然没有了之前两次巡抚南赣剿匪时凌云壮志的状态。

他颤抖地拄着拐杖，仔细打量着城楼上的“南粤雄关”四个大字，看着“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的对联，心中陡生伤悲。一方面，嘉靖皇帝一心跟着终南山道士炼丹以求长生不老，终年不上朝，根本不理朝政，他始终没等来朝廷的复命，如此自行返乡当按抗旨论罪。另一方面，自己已病入膏肓，俨然已到了回不了家乡的状态。从龙场悟道到南赣巡抚，再转战湖广，人生可真是跌宕起伏，于是他自言自语道：“人生真是一关过后一关难呵！”，转头对着陪同的王大用说道：“我时日不多了，你帮我准备后事吧！”。大用含着泪水点点头，立即安排木匠去购买上好的木料以做棺材。

来到南安地界，在南安府衙休养了数日，王阳明在东山道源书院为弟子们做了最后一次讲学，把阳明心学最后一丝思想的光芒留在这巡抚成名的地方。

离开书院，再转乘船顺章江而下回浙江余姚老家。在东山大码头，看着这车水马龙的渡口，他兴致盎然，抱病写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首诗《归兴》

“百战归来白发新，青山从此作闲人。

峰攒尚忆冲蛮阵，云起犹疑见虏尘。

岛屿微茫沧海暮，桃花烂漫武陵春。

而今始信还丹诀，却笑当年识未真。

归去休来归去休，千貂不换一羊裘。

青山待我长为主，白发从他自满头。

种果移花新事业，茂林修竹旧风流。

多情最爱沧州伴，日日相呼理钓舟。”

经过青龙铺码头时，他听闻“江南有数，赣南为甚”丫山灵岩寺就在附近，遂泊船上山朝敬。入得寺来，经一禅房时，却见禅门紧闭，不让人进。王阳明觉得非常奇怪，便向方丈询问缘故。方丈说道：这禅房是我师父打坐修行的地方，他在圆寂前说了，这间禅房要等到新建伯来了这里，才可以打开。王阳明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因在南昌平叛宁王而被先帝敕封为新建伯啊！我现在来了，可以打开来看看吧。”

方丈一听，礼拜三回即把禅房打开。王阳明进入禅房，发现房内除一张案几外并无他物，案几上叠有数本佛经，经书上沾满灰尘，王阳明举袖拂去尘土，将经书轻轻拿起，却见经书下还压着一张黄纸，上有数行小字。他拿起纸来轻声念读：“五十七年王守仁，启吾钥，拂吾尘，若问前生事，开门即是闭门人。”念完之后，王阳明细细琢磨，心想这不是说我自己吗。王阳明不敢往下细想，放下揭语，立即带领随行人员冲出寺庙下山上船。

（青龙铺落星亭）

刚一上船，阳明便随口问船家此渡口何名？船家答道：“此乃青龙赤江渡口也！”。阳明不觉笑道：“近朱者才赤，这明明是碧水章江，何来赤江之说，真是笑谈也。”那船家也不认识阳明，不明就里就解释道那是前些年钦差大臣王阳明来南赣剿匪，把聂都、义安、铅厂等地俘获的谢志珊等数千山民，原是预备押解回京问罪的，但至此码头时，正逢枯水，船只无法运输，官兵便在章江边青龙铺码头斩立决，斩杀山民时尸血流入章江，把江水染红，因本地话红与赤是同一颜色，所以人们从此称此为赤江。

阳明闻声大惊失色，只觉章水呜咽，青山无语，天地无光，冤魂咆哮，似乎在蓝天凤的带领下都伸着手掌向着他大喊：“王守仁，你还我命来！”。他顿时呼吸困难，豆大的汗水从头顶上滚滚掉落，闭眼休息片刻后，他从拇指上取下许真君用蛟龙龙鳞炼成的戒指，便徐徐睁开眼睛对侍童周积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听说蛟龙还被锁在惜母章江河底，你托人把这蛟龙之鳞归还给它吧，有来处就会有归途。大限将至，吾要去矣。”周积泣不成声，上前问道：“先生有何遗言？”。王阳明喘着粗气，把戒指递交给他，微微一笑：“吾心光明，亦复何言”，遂阖目而逝。

星空璀璨，一颗流星划天而过，一代宗师，从此殒落！

那年他恰好是五十七岁。

被锁在惜母岭东山真觉寺井中的蛟龙似乎心有灵犀，看着流星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在井中溅起一阵涟漪...

世道就是如此的无常，王阳明到死也不会知道，他命丧黄泉的青龙铺和蓝天凤出生的凤凰城同是一个地方（都是现在的青龙镇），相隔不过数里路。

人与人之间的爱恨就在那么一瞬间，情不知所起，恨不知所终，俩人的生死恩怨随涛涛江水烟消云散，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王阳明逝世 434年后，到了1992年4月，日本阳明心学研究会在著名的会长区田武彦带领下，一行人来到青龙吊唁，并慷慨出资给大余县政府兴建落星亭。

寂静的心园里，伫立在青龙铺渡口边的阳明雕像神情沉重，仿佛遥望着桶冈山中的平寮石碑，又似乎凝视着钟鼓岩下的凤凰飞石，细细的重温着那段曾经痛彻心扉的故事...

南安民间故事之三：元龙村里的凤凰传奇（上）

南安民间故事之二：七姑庙的传说

南安民间故事之一：“撑门棍”撬跌“门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