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的美篇

朱老

两张老照片

最近在整理老照片时，看到了两张照片，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执行援越抗美任务时，在越南拍的照片。

前排右一为作者

　　

测设队女队员

上边这张照片是1966年在越南拍的。从照片看，那些女孩都是军人装束，一定会认为这是一群女兵。其实她们不是女兵，她们是勘测設计队的女队员，是地方干部，都是大学生。援越抗美时，我支队执行的是修建战备公路任务。所以每个团都配属一个勘测設计队，配属我支队的共有五个勘测設计队，他们分别是由重庆市、北京市、浙江省、吉林省，湖南省组建的。1965年起随部队陆续进入越南的。这是三号公路勘测設计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组织三个队的女队员先期回国，这是集中休整后，支队首长接见时的合影。

他们都没在战争环境下生活工作过，参加援越抗美修路任务对她们也是一个很大的锻炼，在这艰苦的环境下，生活条件差，尤其是女孩子，天上美帝的飞机不断的袭扰和轰炸，工作、生活上要克服很多的困难。各测設队的住地我都去过，他们的居住条件同部队一样，是用竹子盖的四面透风的房子，女队员的宿舍基本上是将一栋房子从中间截出一半，在山墙处开门，她们的床舖同男队员不一样，男队员的床都是靠外墙摆放；而她们的床舖都紧紧的并放在屋子中间，上面挂着蚊帐，这样的条件下，对女孩子来讲，就没有什么私密可言。屋子外面不远处插有几根竹竿，四周用竹篾和草帘围着的，是她们冲凉洗澡的地方。可以想象，当太阳落山了，隐蔽在草丛中的蚊虫全都飞出来袭击人们的时候，在这样露天的围挡中冲凉洗浴，是什么样的情况。而且还要互相轮换着冲洗，有人在里面洗，有人在外面守护。可以想象得到她们在生活中是克服了多少困难。

她们虽然不是军人，却同我们在越南的战争环境下，共同执行一项工程任务，我心里则把她们视为战友。

马蜂追逐

　　下面这张照片是我同工程科李副科长、徐参谋下部队，经过北干河徒涉时拍的照片。距我不远处就是北干河大桥，已被美机炸毁，钢桁架梁七扭八歪的躺在河床上。我们身后边就是河北岸，就在北岸我们今天第一次同215测設队，即北京队相遇。所以这张照片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那天我们乘车经过时，很远就看到离桥头不远处插有一个很鲜艳的大红伞，它的旁边原是一片房屋，敌机炸桥时，也被炸的只剩残垣断壁，已无人居住。我就知道这一定是215队在测量。我们下车后，我同队长说：赶紧把伞收起来。这不是在国内，是在越南，这里是战争环境，他会把敌机引来的。要注意自我防护，不能大意。听我一说，马上就把伞收起来了。后来我们返回再次见到他们时，他们告诉我，插伞的地方第二天就被敌机投了炸弹。我们过了河，就看到了摆在哪里的炸弹坑。这是他们刚刚入越不久的事了。经过这件事，他们增强了防空意识，並采取了一些措施。这方面一直没出事，而遇上的另一件事，同样让人胆战心惊。

左一戴墨镜的为作者

　　有一次，他们照常出去进行外业工作。夏天的气温很高，中间休息时，附近的一棵树上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不堪重负突然间从树上掉下来了，摔得窝里的马蜂倾巢而出，四散向人追击。队员们见此赶紧沿着公路逃跑避险。马蜂却紧紧的追逐不放。队长见马蜂太多了，逃脱不了。每个测設队都配有一辆卡车，当室外作业时，运输人员和器材。于是让大家赶快上车，马蜂仍然紧追人群，就这样乘车逃跑，还是有人被马蜂蛰了。

　　 小桥的今昔

受越方邀请，我陪同支队3号首长前往北干省交通厅，去会见农副厅长。中午，农副厅长留我们共进午餐，吃的是炖鸡块和炸沙虫。两个菜都很硬，我的牙不好，吃不了，但也得象征性的吃些，不能失去礼仪。在吃饭的过程中，农副厅长提到北干河支流的一座小桥，要求我们改移位置。这座桥我知道，每次下部队都要经过。他说：你们准备建桥的位置。最早法国人在这里建过一座桥，被水冲垮了。日本人来了，也在这个位置修起一座桥，也冲垮了。解放后，我（指农副厅长）亲自带人在这里修了一座桥，照样被冲垮了。所以建议你们，避开这里，在现在通车的位置建桥，稳妥些。听了他的建议，当时首长没有具体表态。

在离开交通厅，上车以后，我对首长说：这么个小桥，三个国家都没修住。我们就必须要修住。不能为了一个小桥，而使公路多绕好几公里，太丢人了。长江大桥我们都能修住，还怕这么一个小桥不成。首长同意我的建议，随即让司机先把我送到310队，再去二团。

310队，即浙江队，是负责二团测設任务的，他们在桥梁设计方面也是很有经验的。我同他们队长和工程师一起，把情况简单同他们说了，他们也同意我的意见。我要求他们，向测总申请先调钻探机过来，把地质搞清楚，再研究設计方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去310队时，已经把設计方案做好了。北岸地质是岩石露头，桥台直接做在岩石上。南岸是冲积层比较厚，采用钢筋混凝土钻孔灌注桩基础，直达坚硬地层。地质很清楚，設计很先进。其实在三号公路上有不少大小桥梁，只是这座小桥经历比较特殊，我们本着外事无小事，处处是政治的原则，也给与了特殊的关注。

遭遇袭击

一号公路两个团入越的同时，212队和214队也按时到达预定地点。212队即吉林队，214队即湖南队。我也到两个队去看望，並了解設计进展情况。

　　一次我去212队，远远的就看到该队的副队长，蹲在队部门前的水沟边上，在鼓捣什么。我走到近前时，问他在做什么？他说：給水沟改一下方向。当我望向水沟，看到他是用一床毛毡卷起来放在水沟中。我说：这么好的毛毡就不要了？他说：毛都散了，不能用了。只能做这个用了。他们是吉林省队，是长春市组建的。我老家也是长春的，虽然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总有一种亲切感，也很谈得来。因为已经比较熟悉了，什么事都跟我说。他们出发之前，单位对他们的装备考虑的比较周到，防热的防寒的都给他们准备了。这毛毡也是每个人一床。没想到在这潮濕的地方不适用。受潮以后毛毡已散成了毛，不能再用了。

　　秋天的某一天，我从三团返回司令部，碰巧通信科的带跨斗的三轮摩托车，也要去司令部。我就借机搭乘一起回去。离开团部没多远时，遇到212队的卡车从对面过来，我们就靠边停车，让路给他。当到我们面前时，却停了下来，队长从副驾驶位下来，向我走过来。我看他像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可能遇到什么事了。到我面前，对我说：我们车遭遇敌机袭击了。于是把今天的遭遇说给了我。

他们今天是回国内采购测绘用品和食品。回来时，从諒山进入4号公路，在中途发现有飞机过来，他们随即下车，周围无处可躲，只好躲到车下。飞机一阵机枪扫射，幸好是躲在车底下，人没伤到，只是车侧板打了两个眼。飞机走了很久，感到没事了才敢出来，往回返。还好，只是有惊无险。我知道，没经过战争的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身心都要受到很大压力。心中的恐慌情绪需要释放，身体的紧张也需要舒缓。于是我就同他聊了一会天，直到他平静了下来，我们才各回各家。

我后来听说，就在那天，也是在4号公路，不知道是哪支部队的一个调整哨的哨兵，被机枪子弹击穿胳膊上的主动脉，抢救无效牺牲。

　　据我了解当年在援越抗美期间，地方干部去越南的，有两部分人：一部分是通过外贸渠道，以专家身份去越南工作。他们待遇比较高，国内的工资照领不变，在越南另领一份优厚的专家工资。工作地点在河内，食宿皆有越方负责。另一部分就是配合我们执行军事任务，只领原来一份工资，还要同我们一样，自己掏钱交伙食费。（军队自从干部实行工资制起，就是自己交纳伙食费。当时的伙食费标准是，每人每天0.42元。下部队时也要按标准交纳伙食费和粮票。）他们工作生活的环境是，天上敌机袭扰，地下蚊虫飞舞。但是他们没有怨言，而是竞竟业业，克服一切困难，努力完成任务。他们的这种精神，值得敬佩。最后，能齐装满员的完成任务胜利回国，给五个伟大增了光。（五个伟大：伟大的党，伟大的国家，伟大的领袖，伟大的人民，伟大的军队），当时我们是以五个伟大的代表来激励自己的。

海淀区人防办公室 朱秀文

2022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