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诗评 ——聊斋吟集

探春

如花 安妮 埋没烟尘花一枝，阴阳泣血说相思。 可怜情海不归路，更在回身转世时。童话曰：此非《聊斋》事，然其情理一也。情之笃处，实生涯痛处，情之愈切，痛之愈深。如此便觅他途。于是“不归”者，则回环只在存与不存之间。似应为“或在”。而“存归路”者，方宜“更在”。 小翠 安妮 助家和顺助财频，又愈痴儿知奉亲。 今亦听闻说恩义，太常翻作可怜人。童话曰: 厚鬼而薄人，非诗家愿，实世耳！ 绛雪安妮 谪落红尘似一家，守真殉节两堪嗟。 可知情义新生法，姐妹修成塑料花。童话曰：女郎透彻之笔。童话虽愚钝，不谙女子心性，然可见谊之存久而不香。 画壁 莫匪一入图中幻亦真，持心只逐幻中尘。倘如此壁开凡境，忙煞偈人参了因。童话曰: 诗人见得一，未见得二。或谓壁之未境，参了因者不众。殊不知痴妄岂能言说，纵无门径，熙熙而欲行者，莫不如过江之鲫哉。大约人人皆自为聪明罢。 孙子楚 莫匪为情断指思弥敦，士贰其行古有论。幸得尔痴消薄幸，仍输倩女一离魂。童话曰: 诗用转结衬比式，然读者仅阅蒲留仙阿宝一篇则不足以明了，需再阅陈玄祐离魂记不可。此真励人读书者也。 婴宁 莫匪欲堕颇黎碎玉声，俗非笑彻只风情。此身却落南华外，何止当时笑不成。童话曰：窸窣之声只在耳左右也，真传神声响。然既生于尘世而止欲发乎情，语乎雅，怕玻璃也逃不得蒙尘，宝石也避不开无光。呜呼，斯世何世，纵无心有情之笑亦不许哉！ 感聊斋之画皮鬼 童话妍好由来赖画图，堂前面上两无殊。蛇行一访当心看，却是八旬新鬼姑。莫匪曰：此刺佩洛西窜访事也。 感聊斋之司文郎 童话冥府司文未遇郎，盲僧邀取嗅新章。诗烟浅浅肠呕断，直欲仓皇返鬼乡。莫匪曰：此刺贾浅浅事也。 感聊斋之柳秀才 童话琼叶糜捐昔柳生，扑天蝗里庇黎氓。而今遍地绿方冠，一著轻黄便阻行。莫匪曰：此言健康码事也。 崂山道士 听风折转腰肢累广寒，逡巡樵斧慕仙峦。人间大有穿墙术，到碰头时应可安。童话曰：人心有不足，其所为多被后人惜之哀之。而后人不以为戒，复为令更后之人哀惜之事。呜呼，不见南墙之永在，一面不得少！足为钻刺破头者戒。余意知戒者少。 陆判 听风洗心明窍技奇哉，妍骨媸皮亦可哀。我自痴顽君莫作，请裁斯世混茫开。童话曰：愚男丑妇，在在皆是。何得一一洗心革面？心讷而行端方，貌丑而性良善，人间美事也！于今，只虑岸然而卑污者济济朝堂，明姸而龌龊者充斥街吕。呜呼，便陆判之复来，奈何？诗人热望，恐落空矣。 棋鬼 听风如君落拓自关情，一近纹楸生死轻。岂可平生无一癖，奈何一癖误平生。童话曰：张宗子曰“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信然。癖不误人，瑕不掩瑜。误人者，癖而不知他物也，掩瑜者，瑕而自以为美也。诗人假诘其“误”，实赞其可轻生死之“情”也。有情如斯，落拓能奈尔何！ 黄英篇三首 其一·陶生 听风篱边酒气尚氤氲，一遇秋风万瓣欣。叹息陶令君未见，苦荒三径待停云。童话曰：诗中陶非题中陶，然细忖之亦为一耳。惜潜之未遇，种豆亦致草盛苗稀，非“苦荒”而何？殊不知，陶生者，实陶令也。夫复谁待？ 其二·黄英 听风残枝着手即媗妍，合是回生起死仙。也恨醉陶开谢日，空将杯酒酹团圆。童话曰：夫起死之力，若至草木，纵有媗妍残枝之力，不过草木之荣枯。诗家赞叹，亦是虚着。其本意在同袍之聚，情感之融耳，读之令人感慨。便醉陶之美，陶醉之怡，不过雾中影，水底花。惟今时此际，可触手及温，扪鬓得磨，敢不闭目品味，甘之如饴乎！呜呼，诗家真至情人也！ 其三·马子才 听风抱取疏篱共晚香，如君风骨自堂堂。祝贫祝富浮云事，何必浮云来去忙。童话曰：是真名士，贫如洗，富敌国，而风流不改。此诗人所愿也！ 鸦头之王孜 听风拗筋悖骨世应稀，掘断奈何思旧非。行处不平犹更有，雷霆空剩一颦微。童话曰：演习者，演戏也。你若批我面，我便皱眉。你若施我于刀斧，我便问候你祖宗。呜呼，某些人之软糯，真如糖糕也 画皮 小石头惑目扰心调素颜，书中如玉幻缘间。凭它艳透芙蓉镜，人面桃花不照闲。童话曰：等闲易得之缘想是幻化，无端鲜妍之花应非天成。便崔护也须一候经年，终不免人面已去，花自夭夭之憾。呜呼，世间多有馅儿饼，由天堕者不可取。切记。 聊斋之燕赤霞 清音韭叶筪中二寸轻，阴山行过鬼吞声。敝囊今世归何处，可有腥风鸳梦惊。童话曰：敝囊韭叶之唤，应不止为鸳梦。斯世岂止阴山，便长安朱雀，招摇过市者多有魍魉。惜燕侠之杳然。诗家顿足于此，真性情人也。 画皮 那里有一片云平生况味直中陈，画里行间蔑鬼神。几日衙门行不得，方惊宁有画皮人。童话曰：诗人糊涂，此直冤枉。鬼神多端方不可蔑，可鄙者，阳间衙门之科股牛头、干事马面也。 《聊斋志异》之王成 南箬溪到骨贫时不昧簪，斗鹑岂但运时临。皆言勤惰殊财命，金玉谁知爱素心。童话曰：暗室不欺，非求人赞，但心安耳。心安久而气愈壮，鬼魅远遁而运气自生。心中鬼怕引不来周遭鬼乎？金玉，也即良言；素心，更是诚笃，此真堂皇语也！ 《聊斋志异》之嘤咛 南箬溪树头香架自翩翩，笑若珠盘更可怜。却叹人间挥鬼斧，需存雕饰去天然。童话曰：人间鬼斧，非欲去雕饰而存，竟为灭天然而设。盖人之所存，乃反自然之熵减现象。岂止人，大原子量物质皆是也。诗家已见混沌之理，故有此篇。岂非功夫在诗外乎！ 《聊斋志异》之王子安 南箬溪榜前但剩醉朦胧，魂魄归时骄意空。当日可堪迷一窍，今朝谁醒大千中。童话曰：或云今时之人不迷？我独不信。诗人亦是也。 壬寅夜读聊斋感时 闻蛙草堂姑妄言之姑听之，心同坡老谪南时。鬼神灯下多良善，却叹时妖乱弄姿。童话曰：言者，留仙也，听者，干饭者也。自比东坡，不在才华之高，在江湖之远也。人间千载，鬼蜮魍魉，何如斯之多也哉！呜呼，能夜赴仙约，稍爽尘世，诚快哉。诗人於我心有戚戚！ 感聊斋之义鼠 凌恒衔尾留蛇不放行，拼回亡伴祭悲声。人间亦有同袍噬，多为金珠少为情。童话曰：人之为恶竟不比鼠之有情，同一“噬”，一舍身为义，一贪污为财。呜呼，奈何为人而不如鼠哉！ 感聊斋之乔生 枫乔生割肉得真诠，情重那堪生死迁。人鬼殊途何有异，千金难买好姻缘。童话曰：乔生之报，先非为琴瑟之谊，实知遇之恩也。知遇者何？一笑耳。凭卿顾而一笑，便以终生相抵，虽以纪信譬之不为过。诉之以因缘相图，直以貌而美子建者也。 感聊斋之考城隍 念兮平生枉读五车书，未有功名恨不如。见说幽冥真境界，如何去去更踌躇。童话曰：譬如围城，内外相望时，盖欲易地而处耳。叶公之好龙，倘龙不至，真癖名也成矣，惜乎龙之忽降。夫儒者所赞叹之真境界，舍目下而勇奔赴者，鲜矣！崖岸高俊，儒徒所赞叹；先人后己，核心所颂扬。非狗屁而何？故曰此“踌躇”二字妙极，传神而蕴藉。 感聊斋之青凤 念兮耿生惓惓一登楼，研墨涂颜狐亦愁。试问樊篱能几许，春花春水自幽幽。童话曰：“春花春水”四字传神，想女郎笔盖如是乎。意在岁月流逝，复况琴瑟和谐之味，兼花雪之蕴。此其藩篱可阻隔者哉？有此四字，此篇意完神足。 感聊斋之婴宁 念兮笑作银铃隔翠闱，梅花遗落杏花飞。从来至性谁能主，一入尘烟万事非。童话曰：能主至性者，尘烟耳。非性异，烟尘中事不许也。故知“性乃迁”之说实谬，性不能迁，但隐而不发。及至后代，其性乃复见。非如此，天边世上焉有彩虹哉！诗人悟此，固有“万事非”斯言，实在心有明悟而笔下未及，故曰“了却未了”。不过，言及此境，也亦周全了，岂能尽美。 感聊斋之叶生 青萍在世登龙偏失波，魂灵继考悚人何。由来欲达穷通处，一样同争独木过。莫匪曰：刺高考、国考之现状。童话曰：儒生之谓“贤才”，是否真“有用”？盖无用者多。文章固殚精竭虑，字斟句酌，措辞之既美，韵律亦铿锵。然苦于大一统天人合一学说之荒谬、程朱世界观违背人性之狼亢，更毁于异族治下之邯郸学步，既乏辩证，也不反省。纵华丽于表，实于世事无益。反而每每史笔贬斥之所谓“奸臣”，每行治世之药砭，得罪人处免不得遭口诛笔伐，后人复人云亦云耳。似叶生者，止可怜耳。死得其所，死得其时，善哉，不至祸世。 感聊斋之白秋练 青萍若较愈头风更遒，轮回生死凭它休。骚人今且聊相哂，一日无吟鬼亦愁。莫匪曰：鬼爱诗，人更应爱诗。童话曰：噫！“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可于生死两厢得知乎？“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可呼唤于归途否？莫非真要“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乎？惜哉，白鱀豚已功能性灭绝，皖南江右有宜城，城下有白鱀豚天桥一座，余尝过之，莫不感慨。似应以《梦李白》唤之。 感聊斋之鸽异 青萍羽开雪舞睇流波，终了难逃一釜锅。只叱人间耽假嗜，不知暴殄孰来呵。莫匪曰：刺暴殄比假嗜危害更甚。童话曰：叶公之癖，若龙不感而来访则其名乃留。故我辈拙作，皆有感而来之龙也，惟愿不至令读者见之而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