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

若水

　　今天是9月10日，第38个教师节。虽说我离开教学一线已十余年了，然每年的今日我依旧会按奈不住地喜悦，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小小的三尺讲台，看着满讲桌上明艳的花朵和讲桌下那一张张花朵似的笑脸，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豪、温暖和亲切。

早上醒来，并未就起，拂着金秋的晨风，以往课堂上的情景，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浮过，祯祯画面，清晰如昨。就在这厚厚的一盘胶片中，有件趣事被调了出来。

那是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时间大抵也是在教师节前后吧，我被学校推荐去参加一个市里的观摩课。要知道那时的我也还是个刚刚走出校门，没啥教学经验，而且比我的学生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梳着一个娃娃头的我，看上去比我学生的年纪还要小，以至于校传达室的老刘师傅经常误把我叫成“同学”。 记得从教研组长曾老师那儿接到这个任务时，我的大脑紧张得突然死机，完全没有反应。我支支吾吾地吭哧半天也不知如何回应，更不知应不应该、能不能够回绝。而曾老师显然不准备给我重启的机会，主观强认我已默允，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要认真准备云云，便抛给了我一个轻快的背影。

此后，我就像只被赶上架的黄毛鸭，硬着头皮开始了艰辛的备战。每每一想到即将要面对几百号教学经验丰富的行家 如炬的目光，我觉得自己就像凸透镜下的一颗小水珠，不仅通体透明，而且会瞬间消失。在备课的那段日子里，我天天背上像背了袋受潮的面粉，停下来泰山压顶，前进时举步维艰。但学生气十足的我，除了负重前行，还能有其他路可走吗？

庆幸的是，我的组长和同事们并未袖手作壁上观。大家还是蛮疼爱我这个娃娃老师，毫不吝啬地地伸出援手，利用闲暇帮我搜集资料，听我剖析教材，设计课堂环节，推敲每一步的过度衔接乃至最后的拓展深化。可以说我的同仁们真的是把我这堂课当成了一件绣品、一幅画作、一尊雕塑、一个艺术品去精琢、研磨和赏析的。

就在这样的不断润色完善，精益求精中，观摩课如期举行了。然而许是那段时间过于紧绷了吧，在观摩课的头一天，我开始发高烧。其实这是我从小就有的老毛病了。每逢临考，尤其是考试完我必定会病一场，多半是莫名地发几天烧，而后又莫名地自愈，似乎这已成为我考试的一部分，不必吃药打针看医生。我管它叫紧张性无炎症发热。

看着烧得灿若桃花的我，妈妈劝我退出放弃，因为当时除了我之外，还安排了另一堂别校老师的课，而这怎么可能呢？花了那么多心力，还透支了同事们的时间，我怎么能临阵脱逃，功亏一篑呢？再说临战而退，无论以何种理由，怎样解释，都不会令人平和舒服地接受，更何况这还关系到我们学校的脸面，就算“牺牲”在讲台上，也好过苟活在家里，我当时真就是这样想的。

全然记不得自己是怎样走进那个黑压压坐满了几百人的大课堂的，只记得我“面若桃花”地缓步走上讲台。台下人可能看到的是我的沉着镇定，而我自己倒更有一种悲壮赴死的感动。好在讲台上事先准备了麦克，否则我的声音真成蚊蝇叫了。

要说人在极端专注时，大脑的确会抑制屏蔽其他反射。沉浸于讲课中的我，全然感受不到温度带给身体的不适。老天慈悲，那堂课我感觉自己是超水平发挥了，就连我的徒儿们也一改往日的顽劣不化，跟我配合得相当默契和谐。

那天也来听课的我的大学班主任王奎荣老师，在课后走上讲台，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和喜悦之情，向众人夸赞我这个得意门生。说了很多话我大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说，像我这样刚刚走上教学岗位，面对这么多老师同学还能如此从容有度、条分缕析思路明晰地授课实属难得，夸我天生是做个老师的材料。其实他哪里知晓，当时的我已经没余力紧张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充分细致完善的战前准备的确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可以说几十年前的那次难忘经历对我日后工作态度和工作习惯的养成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讲了这么多，结果忘记写这篇回忆的初衷了。最有趣的是，观摩课刚一结束，很多外校老师都来跟我握手道贺，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之后所言如出一辙，好像事先统一了口径一般，众口一词地探寻我芳龄几何[呲牙]，是否有男朋友。在那样的场合，那种情况下，我感觉温度计的水银柱就要顶格爆了，整个人变成了一朵硕大的桃花。再装不出刚刚台上的斯文端持、从容不迫，我胡乱地搪塞着那些前辈，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一进家门，就看见我的“桃花”正跟妈妈坐在客厅里等着我呢。

那年花开……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