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1年9月12日上午9点(美东时间9月11日21点),我在两个朋友的陪同下乘坐日照—莱芜的长途客车,去沂蒙山岱崮,看望阔别25年的工厂,寻找遗留在那里的青春岁月。</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辆17座白色依维柯旅行车,车上座无虚席。</p><p class="ql-block"> 汽车准点驶出日照市区,沿兖石公路一路向西。</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风景逐渐熟悉了起来,公路两旁高大的杨树不断地向后倒去。不远处群山连绵,青翠如黛。喜欢的阳光,熟悉的空气。这一切都是那么沁我心脾。</p><p class="ql-block"> 我归心似箭,望眼欲穿。</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的工厂早于98年就搬出沂蒙山,迁址日照了。我要去看望的只是一片废墟和遗留在废墟上的我的青春岁月。</p><p class="ql-block"> 汽车在县省道路上以百公里的速度飞驰,驾驶员像玩命一样疯狂飙车,他的每一次冒险操作,一旦遇到意外,都将措手不及。</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我陆续收到了朋友、同学、同事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内容不约而同:坐落于纽约曼哈顿的美国世界贸易中心大楼遭飞机撞击,轰然倒塌了。</p><p class="ql-block"> 难以置信。</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吉隆坡双子塔,台北101,迪拜哈利法塔都还没有出世,世贸大楼是世界最高建筑。我有幸到过这座著名大楼的107层观光,从世贸大楼俯瞰,曼哈顿、布鲁克林,中央公园、哈德逊河尽收眼底,那种人类工程的伟大和自然资源的融合浑然天成……。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因为那不只是美国的两栋大楼,那根本就是全世界的实力,是人类的高度!</p><p class="ql-block"> 汽车仍然在疯狂的飞奔,前方的一个小黑点瞬间就来到了眼前。那是一辆农村常见的小四轮拖拉机,悠哉悠哉的在不宽的公路中央爬行。我的客车以极大的速度接近拖拉机并企图从左侧超越。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这不仅仅是因为车速太快,更是因为道路狭窄,容不下一辆中型客车并排通过。前方有一村级路口,万一此刻拖拉机向左转弯,后果将不堪设想。脑子里刚冒出这种念头,拖拉机驾驶员就向左伸出了胳膊,示意拐弯。我的脑子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虽然我对事故有了足够的观察和预判,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反应和防范,任凭事故肆虐。</p><p class="ql-block"> 咣当……先是汽车将拖拉机撞飞,车头和车厢分离;咣当咣当,接着汽车撞向公路右侧一排高大杨树,它们有的被拦腰折断,有的被连根拔起,东倒西歪……咣咣,随着一声更加清脆的巨响,一支水泥电线杆子被折为三截,汽车一头栽进了路边旱沟,前风挡玻璃瞬间破碎脱落,沙土,碎石和玻璃渣子劈头盖脸迎面飞来,所及之处,伤痕累累。我被巨大的惯性抛起来,飞向车头,幸被最前排座椅挡住,头脸紧贴着腹部,身体被折叠起来。</p><p class="ql-block"> 顷刻间的安静,万籁俱寂。</p><p class="ql-block"> 我还有清醒的意识,也意识到了灾难。我开始呼唤同伴,而两个同伴都昏迷不醒。我伸手去拉,却发现我的右手臂已经呈S状,骨折且严重变形。我开始自救。我顺着侧窗爬了出来并开始报警,但我说不出事故发生的准确地点。我的右手已经开始肿胀,呼吸困难,胸部随着呼吸阵阵疼痛。</p><p class="ql-block"> 周围开始有人聚集,我向人们打听,这里是沂水县崔家峪镇南垛庄铺村,我一个在沂蒙山待了六年的山东人居然没有听懂。</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一个同伴苏醒过来,自己爬出了汽车,直喊胸痛,喘不上气来。又过了一会,另一个同伴被救援人员抬了出来,平放在农田里,没有意识,依然昏迷。我无助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初秋的太阳照在身上,却无法驱赶恐惧带来的阵阵寒意。几分钟后,救护车到了,我们被呼啸着送到了沂水县医院。</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段惨痛的经历。我和同伴是全车最重的伤员。我右手粉碎性骨折、一根肋骨骨折。一个同伴三根肋骨骨折。另一个同伴肋骨骨折加面部撕裂伤,缝合数十针。</p><p class="ql-block"> 经过救治,我们都逐渐恢复了身体健康,也没有留下严重的后遗症。</p><p class="ql-block"> 911,我们以如此惨烈的遭遇与你同患,也以永世难忘的伤痛,祈求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