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味 中 秋

北斗

　　中秋节对我来说，原没有什么印象。

记得小时候在农村，家里穷，月饼买不起也或者根本就没有卖的。母亲是用仅有的一点白面烙个发面饼，按家里的人数分切了，放上一两个槟子，摆好端到窗前，先敬了月老，然后各自把自己的那份分吃了完事。

槟子是我们那儿的一种水果，介于苹果梨和李子之间，模样比梨俊没有苹果大，味道出奇的香，放在柜子里面一两个月也舍不得吃，就为闻那个味儿。

当然，家里有院落的，也可能会有一两串葡萄，我家没有。所以那东西对我很奢侈。

至于月亮，它那些美好的传说对还不到十岁的我来说，情节过于难懂，只好像说里面有人啥的云云。

我更关心的是家里的人。平常家里只有我和母亲、妹妹三个人，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平时极少回来，中秋节因为讨团圆的彩头，才会回家团聚。

所以看母亲把团圆饼切成四份的时候，我就盼着他快点回来了。

父亲到家就会有动物饼干，那时候挺难吃到的一种点心。或者他在火车上只舍得吃了半个的面包，那种用油纸包了的，特别的香。

通常我也会把面包和动物饼干一起拿去和团圆饼、槟子先虔诚地供了月亮，之后再自己吃。

现在已全不记得啥味道了，不知道是心在月亮上，还是东西太少的缘故，舌头味蕾感知都没有代表性。

因为那时天气没那么多霾，塞外的夜空常常是白昼一般，即使是弯月的日子，不用灯走夜路也清清楚楚。

有月亮的日子，屋里的煤油灯真没有外面亮堂。因此不记得家里有过手电筒，倒是记得没有月亮的时候，有时候需要照顾院子里的鸡窝，看到母亲会端了煤油灯，用手遮住风出去的。

我清楚地记得各种角度飞过的流星，那样的银河和流星、十五的皓月虽然已很难见到，但那种清澈透明的景色却深深的印刻在我脑子里，终生难忘

父亲在家一两天就回去了，他的探亲假主要会用在春节。对我也一样，春节吃的东西会更多点。

中国是农业国家，过去生产力低下，吃不好也吃不饱，所以先辈就创造出各种节日，编了些吃的借口来满足吃的欲望：正月十五吃元宵，五月端午吃粽子，八月十五吃月饼，冬至饺子，腊八粥，春节则是综合吃、玩命吃。……

一开春就赶紧下地去干活，保证明年才会有的吃。

现在的中秋节很不同了。

月亮依然有但似乎不用来照明了，流星和银河何在？在城市生长的孩子真的不会懂。

很多年以前，外甥女曾经在张家口农村指着如同扣在头顶上的浩瀚星空问我：“舅舅，那是什么啊？”

家人们虽依然在各处忙碌着，但微信等即时视频软件随时可以让谁立即近在眼前，以至于连书信往来已经成为历史，邮票都成了纪念品，几乎快绝迹了。

月饼早已不是解馋的食品，而成为沟通的礼物、赠品，有的成为天价包装盒里面的附属物，点缀品。

吃没那么重要了之后，人们更注重和谁吃，在哪儿吃，吃什么往往变成了“随便”。

当然，也有个别吃多了的人们开始声讨月饼里面的内容，以至于“五仁”还成了个梗。有人宣称打死不吃五仁月饼，我就不信，结结实实的饿三天试试！

之前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他的女伴，像槟子一样的女人，说她的名字是一种著名的月饼馅儿，我脱口而出“五仁”！

因为月饼吃的少，知识就少，青红丝，豆沙地一通瞎猜，最后人家有些不快：“莲蓉都不知道啊”？

唉，如果她知道我当年中秋只吃一小块没有馅的发面饼，会不会怜悯而不是嗔怪呢？

又到中秋，给母亲买了几个木糖醇的月饼，孩子单位发了很讲究的月饼，超市里各种馅各种名堂的月饼琳琅满目，因为不懂就只买几个应景。

过了节，所有月饼都会被甩卖，成为嫌弃的对象。作为应景点心的一种，月饼如果不在口味工艺上下功夫，就难逃昙花一现的命运。

而我，再好吃的月饼也远不如动物饼干和老面包让我思念，没有槟子的味道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