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闲话《红楼梦》（2）

涧谷听松

　　《红楼梦》里第三次写中秋节

《红楼梦》第三次描写过中秋节是第七十五回、七十六回。这一次过中秋节，宁国府因要为逝去的贾敬守孝，故仪式上隆重不得，只在八月十四“煮了一口猪，烧了一腔羊，备了一桌菜及果品之类”，提前应个景儿。八月十五，贾珍带领家人到祠堂祭祖。

但是荣国府的中秋节却很隆重。当晚在大观园举办“中秋联欢”，四代同堂，代表“代”字辈的贾母；“文”字辈的贾赦、贾政；“玉”字辈的贾珍、贾琏、贾宝玉、贾环；“艹”字辈的贾蓉、贾兰，贾府“领导人“和“未来领导人”都出席了晚会。“大观园正门俱已大开，吊着羊角大灯。嘉荫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展现出贾府的中秋晚会是一个团圆的晚会、盛大的晚会、光宗耀祖的晚会！

　　传统中秋节是祭月之节，日主阳，月主阴，故男士们迴避，只限女眷们敬香拜月。“邢夫人等一干女客皆在里面久候。”等着贾母启动仪式。嘉荫堂“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地下铺着拜毯锦褥。”贾母洗净手，上香，虔诚拜月！跟着大家都拜过。

凸碧山庄登高赏月

　　祭月之后是“赏月”。贾母说“赏月在山上最好。”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移师至山脊凸碧山庄，在敞厅“凸碧堂”前平台上列下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梦粱录：中秋》记载：“是夜，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贾母生在王侯之家，从小家学渊源，深谙传统的中华文化。此次中秋节，王熙凤生病请假，一切活动皆贾母总导演。八十多岁的老人为营造中秋喜庆，心思慎密到桌椅的形状都展现中秋是团团圆圆的节日，故一切场景必须切合主题，讲究天人合一，景和天象，可见贾母情商多么的高！

少了王熙凤，就象春晚少了大腕笑星，这台“中秋之夜”联欢会想出彩有难度！况且，往年被派外做“学差”的贾政却要参加今年的联欢，这位一向不拘言笑的“正经人”降临反令众人拘谨。所以，热闹快乐不在人多，而是在于与什么人在一起！

贾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命折一枝桂花来“击鼓传花”，意欲用击鼓和讲笑话驱散阴霾的拘谨。偏偏首先两个说笑话的“演员”恰是最不适合演喜剧的贾政、贾赦。贾政的“因怕老婆舔脚”的笑话象是挖苦自己，大家伙儿暗自发笑，都又有些担心！贾赦说“妈妈偏心”的笑话含沙射影，更是让人扫兴。这两位蹩脚的表演令贾母无奈，借“再让我和姑娘们多乐一会”，打发掉一干缺少灵性好似“泥做的”先生们。

老太太的美学品味

人少了，“便觉冷清了好些”，贾母环顾四周，“不觉长叹一声，遂命拿大杯来斟热酒”，以酒浇愁，更以酒驱愁！见月至中天，比先越发精彩可爱，因此说：“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老太太很有美学品位，在此刻夜阑人静、月朗风清之时，幽笛助兴，才不负这中秋夜“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飘香，银蟾光满”的良辰美景。

　　其实中秋赏月，不在喧嚣！中秋夜应该是静雅和平，清心幽思。贾母深知其味，所以，她不会点琵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也不会点箜篌“石破天惊逗秋雨”。她点了笛子，只要乐班一位女孩“远远的吹起来就够了。”“拣那曲谱越慢的吹来越好。”

不一会儿，太太们“正说着闲话，猛不防只听那壁厢桂花树下，鸣鸣咽咽，悠悠扬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地净，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都肃然危坐，默默相赏。”于是，美，在不经意间飘然而至，方才聊天、开玩笑的女眷们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没有聒噪，没有怨气，只有天地间一片光明和洁静！悠悠的笛声、幽微的桂香、皎洁的月光、徐徐的清风，令人的听觉、嗅觉、视觉、触觉都处在最美的境界里。“大家称赞不已。”曹雪芹笔下的贾母不仅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而且是艺术修养深厚的美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