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夫妻

小草

暮年夫妻
  夏日 晨曦中我漫步在西湖公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不少老年人，他们趁着清晨，纷纷走进大自然，以摆脱酷暑煎熬，寻得晨起难得的清凉时光出来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
    我的身旁走着一对年迈的夫妻，妻子倒是精神矍铄，搀扶着的丈夫却是中风后的颤颤巍巍的身体，虽有拐杖支撑，仍是行动十分迟缓。老太婆则十分耐心地陪他慢慢前行。这原本是晨光里夫妻恩爱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却不料不知何故，突见男老伯十分生气对婆婆大声训斥，用极近咆哮的声调大声嚷嚷：你给我滚！老太婆见他如此凶神恶煞，也不示弱，立马回应滚就滚，到时你别找我。说罢甩开老伯，向前大步走去。离开老婆的搀扶，老伯顿感失去依靠，虽有拐杖支撑，仍是力不从心，只好孤单踽踽独行。
   从他一脸的无奈，呈现孩童般的无助神情，望着大步流星离他而去的老婆婆，一定是懊悔不巳，失神的目光，一直向前方寻觅老婆婆的踪影，他多希冀她能回眸，忘掉刚才自已的粗暴，也许是大男人的自尊心使然，他终没有呼唤老婆婆回来的勇气，只能眼巴巴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这突兀的一幕，让我很感不安，我立马追上前去，企图在人流中寻到老婆婆，想劝慰她回到孤单行动不便的老伯身边。
  急步追赶，果然遇到老婆婆，只见她正与一群老闺蜜围坐在几张石椅上，对刚才老伯的发飙大为不满，趁机向姐妹们大吐冤屈和苦水。
   原来老伯50几岁就因生活不节制，猛抽烟，喝酒像喝水一样，导致血压窜高，最终中风，半身手脚失灵，一卧床就是数十年。是老婆婆二十余年如一日的精心护理、陪伴才让老伯年近八旬还能下床活动，劫后余生获得第二次生命。可老伯虽在病中，脾气却越发粗暴，常无故骂老婆婆，动不动就是一句滚，搞得老婆婆很是伤心。今天稍不如意又在公园众人面前动粗语，老婆婆一气之下，只好独自离开。
    众人纷纷劝导老婆婆，看在老伯生病，多体谅他的不是，又是多年夫妻的份上，别与老伯计较了，病中的人，脾气总是不好，又说你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否则这么多年的侍候怎么熬得过来？说到这，婆婆更是一肚子气，大骂这老不死的，我跟他是活受累，哪有什么感情而言？还不是看在晚辈孩子们的份上，没有与他离婚。话说到这份上，当众人说既然如此，何不把老伯送到养老院，不更省心了吗？老婆婆竟立刻又心疼老伯起来，说放在养老院里环境不好，哪有地方走动啊？又说护工总是外人哪会对他尽心啊！想到老伯去养老院将面临难以言状的孤单与窘境，老婆婆眼里竟不由自主地噙满泪水，全然忘了常年累月侍候老伯的辛劳，及平日不懂感恩老伯对他常常的训责，就连刚刚老伯对她的不恭和羞辱，似乎也得以谅解。
  大家正为老婆婆抱不平之时，老伯步履蹒跚一瘸一拐地柱着棍也走到众人面前，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先前的威风和神气，竟和颜悦色几乎用央求的口气对老婆婆说：太阳出来啦，有点热，我们早点回家吧！听此言，老婆婆似乎将先前的委屈一扫而光，立马起身与众婆婆告辞，说还要去买菜和给老伯买牛奶，就先走了。说罢搀起老伯的手，还如先前那样亦步亦趋牵着老伯的手，慢慢前行在林荫道上。一片灿烂的朝霞照着他俩白发苍苍略显佝偻的背影……
　　心地善良、如此隐忍付出、一生苦苦挣扎在与病痛折磨的丈夫身边的老婆婆真不容易啊！夫妻间嗑嗑碰碰是常态，世上又哪有几近圆满的人生？生活中总有不和谐的音符，但风雨岁月磨砺出来的情感积淀，终能成为化解矛盾的基石。一同担风雨，共对病痛和磨难，终身对老伴不离不弃，心态豁达不计较才能携手走完生命的最后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