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0年,刚经历特殊时期的机关单位,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工作。但为了响应毛主席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各地革委会普遍向农村生产大队派出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工作队,且分三批次进行。工作队因此被命名为“三分之一”工作队,也有人称“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我先后参加了梅城南村、洢泉小将、柘溪马井三处地方的“三分之一”工作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侯,下面乡镇不叫乡镇,叫人民公社;村叫大队;组叫生产队;农民叫社员。社员以生产队为单位参加集体生产,按劳分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全国人民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大好氛围下,特别是在《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和《愚公移山》的普遍熏陶下,《老三篇》的精神基本上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干部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老爷。党对干部队伍要求非常严,工作队员不仅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还必须艰苦朴素,吃住在最贫困的百姓家。没有下乡津贴,吃饭自己掏腰包,还要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劳动。队员住户必须是贫困户。当时柘溪公社工作队有个队员无意间住到了一个有腊肉的社员家,知道后情况后便立即换住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生活虽苦,但民心纯朴,社会风气好,人民群众由衷地拥护共产党,热爱毛主席。学习雷锋好榜样是发自内心的、经常性的自觉行动,而不是某一阵子或某个日子的临时活动。社会风气是我帮人人、人人帮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没有闲人、没有赌博、没有卖淫嫖娼,社会秩序很好,人际关系纯朴。吃的虽是薯米饭,唱的却是革命歌,跳的也是“忠”字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第三次进驻的是柘溪公社马井大队,这是个偏僻的小山村,四面环山,山下有条小溪,溪边有条小道,小道直通宋家、通溪、羊公、虎皮等大队。当时的大队支书是谌兴盛,副支书是谌培启,革委主任是黄益良,赤脚医生是谌解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住在大队部(马井小学)对面山上牛角生产队的谌明先家。明先有个好妻子,大家都叫她“明先嫂”。她贤淑、善良、很能干。他们还有年迈的母亲和一群孩子,大女儿叫秋花,因家庭困难,很小就辍学在家帮忙干农活。只比我小几岁,天天出集体工,这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我早出晚归、一起劳动的好伙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不搞形式主义,注重实干,工作队员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同社员一起劳动,很少开会,有什么事情,一般都是在田间地头、趁大家吃烟休息的时候就地解决;必须开会的,也不耽搁生产,而是利用晚上的时间。晚上开会时,我会把秋花叫上作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马井大队山多田少,明先家人多劳少,所以生活十分困难。一日三餐都是薯米饭,没有一粒米,有时我写信需要米饭粘信封都没有。除了季节菜,平时吃得最多的是腌萝卜和腌盐菜拌山胡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说也奇怪,越是没有吃、吃不饱,就越能吃,当时我每餐都能吃三四碗薯米饭,有人说那是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的原故。我工资收入低,每月才24元,还要负担同样在农村生活的父母和妹妹,所以除了交付规定的伙食费,根本不可能再给住户更多的钱。明先家人口多粮食少,我就只能控制自己的饭量,连薯米饭也不敢吃饱。</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马井坳的旧木屋</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明先家也人多房少。晚上,我与秋花和奶奶同宿一室;因房子太小,留出过道,刚好只能开两个铺。农村的厕所都在屋外,晚上奶奶起夜不方便。就在两床之间放了个没有盖的便桶,正好是我睡的这头。老人家晚上起夜次数多,不仅很闹腾,而且还臭气熏天。我只能用手帕捂着鼻孔睡,开始几晚根本就无法入眠,后来实在熬不住,憋着憋着也就睡着了,毕竟年轻人,瞌睡来了挺不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为了做到同劳动,我还学会了犁田耙田: 一手扶犁耙,一手扬牛鞭,口里吆喝着,俨然一个女汉子。正因为如此,也让我知道了牛的奉献和辛苦,所以后来我不吃牛肉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最令我难忘的是“验尸”。一天清早,革委主任黄益良来报告说“黄岗生产队的黄XX吊死在山里的茶籽树上”。得知消息后,我马上向工作队的领导作了汇报。因为那时的公安机关还没有恢复正常工作,没有法医岀警。但又不能忽视“阶级斗争新动向”,必须查清。于是领导就安排我去“验尸”。我说我不会验,领导就告诉我说:如果是自杀,颈下勒痕是紫黑色的,如果是死后再被人吊到树上去的他杀,勒痕便是白色的……于是我便同黄益良一起赶到亡者家。只见亡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一张晒簟上,根本就看不到颈部下面的痕迹。我虽然不畏胆,但也不想用手去触摸亡者的身体,便用一根小木棒想把下巴拨起来一点,可尸体已经僵硬,拨不动。俗话说“亡者为大”,应该尊重亡灵,不能霸蛮去拨。于是,我就向领导如实作了汇报,结果是不了了之。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可思议,一个年轻的妹娃子,哪来那么大的胆量和勇气!恐怕也只有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才有吧!那一年,党组织委派姚鹤高副队长找我谈了话,我也递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不象现在有手机,随时都可以电话联系,还可以视频。当时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通车,全靠两条腿走路。六十岁的父亲从清塘大老远地来看我,首先搭车到马迹塘,再坐船经小淹、江南到东坪,然后走路到柘溪公社,一路打听,好不容易寻到马井坳。但由于事先无法联系约定,正好那天我回县城的单位领工资,错过了。父亲没有见到我,饥肠辘辘的他,还得赶几十里山路回县城,于是就在兴盛支书家吃了碗剩饭,便急忙往回赶。父亲深夜才到东坪,一见面,他就埋怨开了:“你这叫什么工作?呆在那个屙屎都不起蛆的山冲角落里,还不如回到自己家里去当农民,至少省得我们牵挂;那支书家的饭叫什么饭,全是薯米,一粒米都没有。要不是太饿,还要赶路出来,我都吃不进,真是苦了你了!这工作不要了,跟我回家去……”我理解父亲的心情,这是他的气话。他絮叨,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女儿。于是我一边为他铺床,一边微笑地说:“爸,我不怕苦。年轻人吃点苦不要紧,只是辛苦您了,饿着肚子跑这么远的路,还要为我担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上级组织要调我去平口“三线”建设指挥部担任广播员,支援湘黔铁路建没。离开马井大队的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有很多人来送我,男的拉着我的手,女的搂着我的腰,都说我在马井坳辛苦了,还说我毛著学得好,群众关系好,工作吃得苦,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好干部……尽是些好话。我知道这里面既有他们对我的肯定,也有他们对我的希望,我都会记在心里,作为今后努力工作的方向和动力。我一边和大伙话别,一边在人群中搜索,发现明先嫂没来,只有秋花来了。我问秋花,她说:“我妈说你在我们这里辛苦了,又舍不得你走,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她给你煮了些鸡蛋,要你带在路上吃。”一边说一边往我包里塞。在那个年代,这鸡蛋是多么的珍贵啊!尤其是只有薯米饭和腌菜吃的明先家,这些鸡蛋差不多是他们全家人一年的盐钱啊!不等秋花的话说完,我鼻子一酸,眼泪夺腔而出。立马放下行李,飞奔明先家,见到明先嫂,紧紧拉着她的手,四目相对,泪眼对泪眼,相互嘱咐了又嘱咐,叮咛了又叮咛,没说完的,尽在不言中……那天,我依依惜别明先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马井坳,并在心里默默地说: 马井坳再见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结束“三线建设”回县城后,明先嫂和秋花都来看过我。后因我的工作调动失去了联系。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秋花妹妹也已经六十多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明先和明先嫂是否还健在?马井坳的变化怎么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接《青春洒“三线”》)</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马井黄岗的旧木屋</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