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骑在银龙的背上

<p class="ql-block">  大哥是我的堂哥,在我的堂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大家平日里都习惯的叫他大哥,大哥也就成了他的名字。每每提起大哥,我的心中总会泛起一丝说不出口的苦味。</p><p class="ql-block"> 大哥十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一位河南的烧砖师傅,虽说有一身烧砖的好手艺,作风为人却极为不正派,才来没多久,便以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我的大妈(大哥的生母)哄骗去了河南,随之也带走了大哥刚刚满三周岁的小弟弟。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给老实本分不善言语的大伯(大哥的父亲)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也给大哥尚还幼小的心灵带来了至今也无法弥补的创伤。从那以后,大哥就成了没娘疼的孩子,性格也逐渐变得自卑起来,木讷、倔强,不爱说话,见人总是低着头。以至于后来,在任何人多的场合,大哥都是习惯于一个人默默的蹲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里。</p> <p class="ql-block">  母亲和弟弟的突然离去,这让大哥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那时候的我还尚不满三岁,自然是理解不了大哥当时的心理,但我清楚的记得,大哥那会儿咬着牙用烧红的钢针在自己的胳膊上刺下了弟弟的名字,涂上蓝墨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他的弟弟。后来大哥也在我的手背上刺了五个歪歪扭扭的小圆点,说怕我以后走丢了,做个记号就容易找见了。</p><p class="ql-block"> 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大伯一个人的肩上,憨厚老实的大伯本就不善言谈,这一下更是变得沉默不语了。起早贪黑,大伯整日里几乎都在渭河滩北岸那五亩田里刨挖,拉扯着两个儿子,既当爹又当妈,熬过了日月流年,熬过了秋冬春夏,余生再也未娶。</p> <p class="ql-block">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个缺衣少食的年月,别说大伯有精力去管教孩子,能让一家人有一顿饭吃就不错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大哥的身体慢慢变得越来越瘦,直到后来长大成人,他的身子骨也没再能长开。因而就常常招来村子里同龄孩子的欺负,甚至连比他小的孩子都敢翘着手指头辱骂他,说他瘦得像马猴,骂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那个时候,大哥没有选择,他只能选择隐忍。再三的忍让,使得大哥在那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里却萌生出一种复杂的想要爆发的冲动和欲望,他暗暗的在后院的木椽上绑上一麻袋砂子,一有空闲就练习击砂袋,在破了口的陶盆里倒上碎石子,练习铁砂掌,攥紧拳头,练习劈砖。久而久之,大哥的手背上结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哥还真就练成了一身硬功夫,直至后来不仅没人再敢欺负,甚至他还一度成为了方圆几个临近村庄里的孩子王。</p> <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月里,大哥似乎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用拳头证明了自己,但拳头虽硬,却给他带来了又一次灾祸。十三岁那年,印象中好像是个夏天,因一次口角,大哥和邻村的一个秃头孩子发生了冲突,寡不敌众,大哥当场被揍得鼻青眼肿,最后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家。巧的是,不久后村里有老人去世,晚上放电影,那个秃头孩子刚好也来赶场,村中有孩子发现后立即把消息告诉了大哥。得到消息后,大哥的一个最要好的哥们当即就决定要替他报仇,这可是一雪前耻的最佳机会。随后就领着大哥并召集来一群留长头发的小弟,在那个人头涌动的黑夜里,在电影荧幕上刀枪棍棒的噼里啪啦声中,将秃头孩子狠狠暴揍了一顿。年少轻狂,出手也掂不来轻重,不知是谁一铁棍砸下去,将秃头瞬间砸成了血头,差点出了人命,要不是送医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秃头孩子尽管保住了命,但毕竟伤得严重,他的家人连夜就找上门来,气势汹汹的堵在大哥家门口,一口咬定是大哥伤了他娃,非得要了大哥的小命不可。随后,大哥连同村里的几个一起参与打架的孩子全都被警车拉进了镇上的派出所,整整拘留了十天十夜。最后大伯又是借钱又是托人找关系,又是拎着厚礼赔情道歉,将大哥从派出所里搭救了出来。出来后,秃头的家人仍是不依不饶,最后是学校将大哥开除了学籍,事情才算草草收场。</p> <p class="ql-block">  离开了校园,大哥的学生时代就彻底结束了,或者说,伴随着离开校门的脚步,大哥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也都一起过早的划上了句号。</p><p class="ql-block">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出现在了渭河滩的一个烧砖的窑厂里。一开始,老板看他体格瘦小,不愿意要,后来发现他干活手脚麻利,最主要是听话,便让他先跟着烧砖师傅在砖厂烧窑。主要就是遵照师傅的指示,按时按量给炉膛顶上密密麻麻的猫耳洞里添煤。冬天的时候还好一些,整日和炭火搅合在一起,虽然煤灰粉尘大一些,但身子暖和。到了夏天就不好过了,窑洞里的温度能把人烤焦,热得大哥常常只穿一个脏兮兮的红裤衩在窑洞顶上跑来跑去。后来稍大一点,大哥渐渐长高了,也壮实了,便开始拉泥坯子,再后来又出窑,把烧好的砖从窑洞里一车一车往外拉。那一铁架子车砖块足有千斤重,车辕的牵绳压在大哥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功夫,就陷进去一道深深的血印。</p> <p class="ql-block">  真是岁月催人老,一晃五六年过去了,大哥也从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愤怒少年变成了一个壮实憨厚的温顺青年了。要说模样,除过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忧郁外,大哥似乎再没有别的变化,只是皮肤看上去更加黝黑了,这倒也符合一个农民的气质。是啊,在本该父疼母爱的年纪里,却被母亲遗弃,过早的步入社会进行劳动改造,今天的大哥已然成为了一个地道的农民了。这个时候,当年那些一起进出校门的同龄玩伴,家境好一些的有报考中师的,有报考卫校的,有参军入伍的,也有考上大学彻底脱离了农村的,当然,这样的群体毕竟还只是少数。有相当一部分人背起行囊踏上了南下打工的列车,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结婚成家。大哥就是在这个时候,和邻村一个贤惠大方的姑娘彼此产生了好感,在当时思想还较为保守的农村,这样的自由恋爱也算得上是一件新鲜事。姑娘看中了大哥的憨厚老实,说大哥能吃苦,勤快,眼里有活,说大哥心眼实在,不耍心机,是个能过日子的人。经过两年多的相处磨合,眼看着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一家人都在为大哥能找到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而高兴而欢呼着,这时,一盆冷水突然泼了过来,女方的家里不同意,而且态度极为坚决,理由只有一个,大哥的家里太穷。穷,倒也是个事实,大哥不愿意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自己受穷受苦,也不愿意被人瞧不起,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心一横,他最终还是向现实低了头,这也成为了大哥一生中最大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但大哥的爱情就这么无情的被拆散了。后来家里四处托人打听,又给大哥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女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嫂。论长相,这个女孩倒还说得过去,年龄也小大哥好几岁,只是脑子不太精明,用当时农村的话说,这娃的头脑简单,是个好娃。当然,以大哥那个时候的家境,他也没有资格挑拣。就这样,大哥虽然极不情愿,但看着家里这番光景,咬咬牙还是答应了。</p> <p class="ql-block">  五年后的一天,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突然来到了大哥的村子。最初,这个少年似乎还不敢进村,只是蹑手蹑脚的在村外的官道上来回徘徊,不时向过往的行人打探一件事。从交流的内容来看,能猜出这个少年急切的想要知道大哥的家里情况。村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哥,听闻后,大哥突然心口跳得厉害,右眼皮也跟着突突乱跳,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十五年前那个流着眼泪抹着鼻涕的脏兮兮的小脸蛋来。十五年了,他的小弟弟回来了,他日思夜想了十五年的亲兄弟终于要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随后的几天里,大哥立即召集来了几个知情的亲近亲戚,安排大家分头在村外寻找。一天,两天,眼看着一个星期过去了,却再也没能见到少年的身影。这该如何是好?大哥心急如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央求着要大家继续扩大搜寻的范围,再向周围的村子找。终于,姑父在邻村的玉米地旁一道干涸的水渠边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走近一询问,没错,就是他。姑父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激动得告诉他说,孩子,我是你的姑父,这里就是你的家呀,为什么回来这么些天了都不进家门?少年低着头,怯怯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怕家里人不认他不要他。姑父说,傻孩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爸你哥想你都快想疯了,赶紧回……</p><p class="ql-block"> 小弟回来了,那一段日子里,大哥情绪高涨,逢人便对人说,激动得像个小孩一样,走路都带着风,眼里也放着光。似乎小弟的归来,把他这个当大哥的二十多年来所经受的委屈、煎熬、痛苦和怨恨全都释放殆尽了。万千思绪交织在一起,久别重逢的兄弟两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p> <p class="ql-block">  是的,有人,就有一切。这个时候的大哥干劲更足了,兄弟的归来,似乎让他朦胧的感觉到,这个曾经支离破碎的家庭正在一步步走向圆满,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也正是他这么多年来隐忍吃苦受累所希望得到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买砖添瓦盖新房,再看着自己的两间漏风又漏雨的破厦子屋,这个时候,大哥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靠着吃蛮力挣钱养家了,他必须学一门手艺。可是初中一年级还没有念完的他,这样单薄的文化底子,学一门手艺又是谈何容易?选择的余地显然是太有限了,最终,大哥选择了伤害性较大但并不太费脑子的电焊技术。一开始先是在一家铁门厂给人当学徒,每天都起早贪黑,他要赶在师傅上工前,把各种工具材料备件摆放到位,等到晚上收工以后再把东西归置回去。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一开始,师傅的技术并不会毫无保留的全都教给你,在某种程度上说,师傅会刻意留一手。因此,学会一门手艺也许不难,但你若想把手艺学精,那就得靠自己,就得下苦功夫了。用行话说,你得腿勤手快眼尖,屁沟蛋子上都要长眼。最初,由于不得窍门,飞溅的焊渣常常崩到大哥的脸上,导致他的脸部常常脱皮,胳膊上也布满了焊渣灼伤的印迹,衣服裤子鞋面的洞眼就更不用说了。每当我们在大哥面前数落他如何不小心时,他总是憨憨地一笑说,想学门技术,就得吃下这个苦。</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村里有人开办了一家大型造纸厂,厂址就在家门口,方圆几十里的年轻人都纷纷来到这里打工,大哥也就在这个时候进了纸厂。通过几年的刻苦钻研,这个时候大哥的电焊技术已经相当高明了,但纸厂的运作模式似乎并不太需要他这样的工种。总不能再去卖力气吧,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个时候,老板看着大哥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笑着说,你干脆跟着师傅修理机器吧,活就是脏点,不过和你这一身衣服倒是挺搭。就这样,大哥放下了电焊,在造纸厂干起了机修。</p> <p class="ql-block">  这一晃,又过了七八年。这一年,全球爆发了金融危机,经济市场持续低迷,造纸厂不得不面临全面改革,精兵简政,大批员工被裁,大哥也不例外的在这个被裁人员之列。经过了近二十年的跌跌撞撞,大哥突然感觉到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他就像一滴孤独的浪花,晃晃悠悠的被远远甩在了大潮后边。这个时候的大哥有些失落,有些迷茫,也有些气馁,甚至有一种对命运的妥协。但不管怎样,生活的车轮还得继续向前走,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这一家子都得指望他呀。再后来,渭河滩上办起了采砂厂,一架架简易的挖砂机拔地而起,扛上一把铁锹,阔步向着河滩走去,大哥就毅然加入了挖砂的队伍,又重新恢复了他曾经一度想要摆脱掉却终究还是没能逃脱的出卖苦力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在金钱利益的驱使下,挖砂厂的队伍不断发展壮大,最鼎盛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砂厂加起来足有二十余家。远远望去,整个渭河滩上全是高低错落的挖砂机器,随之而来的是渭河一带砂土资源严重流失。政府开始严抓治理,很多不符规定的小砂厂被勒令关闭。大哥不得不又另谋生路,该何去何从呢?现在即使想卖苦力,也没那么容易了。这时有人说陕北榆林一带的煤矿要人,虽说下井危险性大,但人家工资给的高,大哥便毫不犹豫的去了陕北煤矿,干起了不见天日的赌命营生。</p> <p class="ql-block">  是的,赌命。下井挖煤何尝不是拿命赌呢?然而即便是干着天底下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也依然是好景不长。有一天,大哥突然从陕北给我打来电话,说他近来老是感觉肚子时不时就钻心的疼,是不是染上啥瞎瞎病了?我说哥你别一天瞎胡说,你才多大呀,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可能是挖煤的活太累了,不行你就回咱咸阳,回来歇一歇,在咱这边找个轻省点的活干,钱少一点也不要紧。大哥有气无力的回应我说,唉,妹子,哥活得太累了,你伯都七十了,现在还整天骑个三轮车串街卖馍,你嫂子的情况你也知道,给哥帮不上啥忙,再干上几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p><p class="ql-block"> 三个月后,我又一次接到了大哥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我就听见了电波那头大哥嚎啕大哭的声音。我一个哆嗦,是家里出啥大事了?任凭我怎么问,大哥都不说话,最后,大哥的哭声止住了,声音很低的告诉我说,妹子,哥完了。</p> <p class="ql-block">  大哥是刚刚从医院回来的,被确诊为肝癌,并伴有肝硬化腹水,已经到了晚期。我一下子懵了,呆呆的站在路边,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咋办?一家人都劝大哥说,你还年轻,抵抗力强,一定要调整好心态,尽快去省城的大医院治疗。大哥起初坚决不同意,说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最后拧不过家里的软磨硬泡,还是去了西安。从医院的门诊大楼进进出出耗了将近一年时间,先后花费了将近二十万元,病情却依然未见好转,体质反而越来越差,人渐渐瘦成了一堆柴骨。医生说,回去吧,别再让人遭罪了。</p><p class="ql-block"> 暑假的一天,我带着五岁的儿子去看望大哥,一进门,大哥在床上躺着,见我带着孩子进来,他便刻意转过身子,背对着我招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我知道大哥此刻哭了,他怕我看见,也怕自己的样子吓着孩子,故意要背过身去。我劝大哥不要放弃,一定要有信心,可我此刻的话又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大哥突然对我说,妹子,你去给哥买一瓶敌敌畏吧,让哥喝了痛痛快快的走,你伯年纪大了,你嫂子又不顶事,娃才刚上高中,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哥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拖累这个家,这个家以后可咋办呀……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哭了。我再也挤不出哪怕是半句安慰大哥的话,只能低着头瘫坐在凳子上,陪着大哥一起抹眼泪。</p><p class="ql-block">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大约有一刻钟,大哥见我仍是泪流不止,便有些生气的说,XX,你带着娃回去吧。我说哥,让我再陪你说会儿话。只见大哥的脸非常痛苦的抽搐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嗓门说,妹子,领娃回去吧,有些话哥不想说,不要让哥把话说得太透……</p> <p class="ql-block">  这是大哥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我不知道大哥这句不情愿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我也不敢更不愿意猜测它的内容,我只知道,我亲爱的大哥再也不会对我说话了,他以及他那句不愿说透的话将成为我心中永远也无法忘却的痛……</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都不懂,为什么天底下的悲剧专盯着大哥呢?农历八月初二,晚上十点二十分,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大哥出事了,叫我火速赶回家。我没有再多问,向领导请了假,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大哥家。令我触目惊心的是,一口漆黑的棺材横放在了前厅的中央,我箭步冲进屋,大哥直挺挺的躺在旁边的一副冰棺里。穿过透明的棺盖玻璃,我看见了大哥缩了水一般的冰冷的躯体,脸上的肌肉似乎因过度的痛苦而严重扭曲。姑姑瘫坐在一旁的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我苦命的侄儿呀……来不及问情况,我眼前的世界就坍塌了,人事不省。</p><p class="ql-block"> 三婶忙走过来,扶起我的胳膊劝说,别难过了,你哥走了好,走了就享福去了。你哥最后这些天遭罪遭大发了,不吃不喝,直疼得人嗷嗷叫,生不如死啊,走了就不受这阳罪了。站在一旁帮忙料理丧事的三婆也说,我娃起来,不哭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天气热,丧事安排的紧,三天后,你哥就要下葬,入殓的东西现在还都没有准备,赶紧进屋收拾一下,你哥的衣物、行李,让你哥走的时候全都带上……</p><p class="ql-block"> 打开柜子,里面几乎全都是平日里亲戚朋友送的旧衣服,甚至在大哥走的时候,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十多年前在纸厂干活时发的工作服。唯一的一件新衣裳,是妹妹去年放暑假时给大哥买的,一件淡蓝色的的确良短袖,可怜的哥哥还没有舍得穿,连包装都没有拆开,现在也来不及穿了。出殡那天,我将新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在大哥的枕头边,最后一眼凝视着大哥熟悉的脸,棺盖无情地合上了。一堆黄土隔开了生死两重天,一个年仅四十二岁的生命走了。我跪在大哥坟前,看着冉冉升起的花圈和纸钱化为灰烬,良久,我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大哥,你不要走……”</p> 编后语 <p class="ql-block">  该文中的大哥为作者的大舅哥。作者在亲眼目睹大哥临走前后的诸多境遇后,悲愤交织,夜不能寐,心中万千感慨,遂作此文,以告慰已经远去天堂的大哥!为了能较为真实的还原大哥短暂而苦难的一生,亦为了大哥能永远活在后来人的心中,作者亲身走访诸位当事人,通过深入交流,多方沟通,以及自己眼中所真实看到的大哥,一个默默无闻的,多灾多难的,心底善良的,甚至有些卑微的大哥形象便逐渐清晰起来。考虑到文章的真实性,作者刻意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文中的“我”是以大哥堂妹的身份出现,这也符合当时的真实场景,特在此予以说明,以免读者产生误解!千言万语道不尽大哥的一生,万语千言诉说不尽对大哥的思念,胸中的痛不吐不为快,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的眼角又有了泪,遂奋笔疾书,以成此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