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明月千里 思念万绪

拾荒姑娘

　　月色如洗，一剪清辉。在月色下万物都有一种繁华落尽般的宁静安逸，世间共享的明月高挂在城市高楼的最上面，一眨眼又是逝水流年。乡间的月，清雅悠远，仿佛一块古朴的美玉，将人间万物照得清冷出尘。月光洒在高高低低的马头墙上，勾勒出群山模糊的线条，流泻在幽深的青石巷里。城里的月，安静疏离，似乎总有着冷眼旁观的镇定，将我们的情绪和愁怨一一疏解，次第理清。走过繁华岁月，看过浮世沧桑，才终于明白，这世间，唯山河草木可亲，日月星辰相伴。世态纷繁，浮烟弥漫，心若倦了，繁花着锦不堪看，灯红酒绿，人群喧嚷瘦减华年。

　　只是那不是我的月，不是我的城市。这人间仿佛也不是我的人间。遥遥回望已然离开自己的城市数载，夜深人静的时候依然记得那里的灯火通明，白日里行走偶尔会恍惚以为自己走的是惯常的回家路，下一秒就会转进那个熟悉的飘着晚香玉和煎带鱼气味的小巷里。直到真的转弯，看到不属于内心的车水马龙，才又会回到现实，意识到自己早已身处异地。

　　我想我已经将平生不多的决心和勇气，分一份给了离别，一份给了回望。

忘记了自己是怎样选择了离开，是积累了太多渴望还是突然间的决绝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踏上前路的片刻，突然不舍的心情。那是我不用照片也能珍藏一生的故事。能够直面回忆的人都是勇敢的，在这个疫情仍然未尝彻底结束的时候，异乡的城市间漂浮着动荡不安的气息。而我思念的心情却愈发浓烈，这种心情的终点又不仅仅是故乡的那一方土地，还有故乡的亲人和朋友，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故事，那些散落在过去无从捡拾的曾经。晴朗的夜晚看到圆缺变幻的明月，心中总会感到莫名的孤寂悲伤。明月被赋予了遥寄情感的寓意，是因为无论身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可以共赏一轮明月；那么思念的那个人无论身在何方，都能被同样皎洁如纱的月光笼罩。

　　这样的事情，本该无比浪漫，可对于离家千里的自己来说，却无比落寞。月光照亮了我的家乡，却照不亮回家的长路；月光洒遍了世界上每一扇窗户，却再也照不到自己已故的亲人。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泪湿两颊。回望也是需要勇气的，频频回首，频频泪沾襟。这个年纪的人恐怕都有不为人知的心事，于是我的伤感与思念，也只能说给自己听。

　　我想我已经将本不擅长的依依眷念，分一份给了思念，一份给了回忆。

本来不应该在年纪尚小的时候踏入长长的回忆之河，无奈远行。是距离让人忍不住思念忍不住回忆，忍不住想起属于过去的一点一滴。小时候住在山明水秀的村庄里，仿佛外面的世界与我无关，一家人热闹也好、安静也好，似乎这就是生活的全貌。长大以后走出了村子，走过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尝尽了江湖四海滋味，五光十色的风景从心海间流过，却只有故乡的石桥铭刻在心里。母亲背着我撑伞走过记忆深处的青石老街，成长中的鸡鸣犬吠，还有一路繁花缓缓落下。每每望向明月，记起的总是这样的时光，想念的总是山遥水远的亲人。

　　我们常常会觉得自己是一座孤岛，四下无援；常常会陷入一群人的孤单，看世界那么热闹心里却不只为何空空荡荡。网络世界的广泛普及和飞速发展不仅没有让我们更加愉快，反而让我们觉得更加孤单。舞台越大，角色越多，我们的内心越发无处安放。我们行色匆匆，却没有目的；我们随时可以找到人对谈，却再也无法敞开心扉。这个时候故人间的默契便显得尤为可贵，与故人和故乡的离别便成了相思的煎熬。无论是“车马从前慢”的过去，还是信息时代飞速传递思念的如今，相思这种感情总是不会改变。

　　忘了去数故乡的桃花红了几次，忘了家门前的十字路口是怎样的车声鼎沸，也不知小时候常去的那条河水几度冰封又几度枯竭，至于小时候放进河里的纸船早不见了踪影……

不知小时候折放在河水里顺流而下的小船是否冥冥之中注定了我的远行，可是载我返乡的小船又在哪里呢？

　　我想我已经将短短的人生里长长的心事，一半交给了酒，一半交给了文字。

思念比任何酒都让人迷醉。许多诗人甚至没有经历过寒窗苦读，但是一旦离开了故乡，就成了诗人。离开故乡前我自己也是一个盼望着长大的孩子，从离开故乡又回首的那一刻倏然长大。少年时喜欢公交车，那一站一站的风景和片段拼凑成长长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都属于小小的我，长大以后的生活是想象不到的快节奏，我已然忘了自己坐公交的时候窗外的风景的样子，只记得在飞机上看着那一片又一片的云朵，想象着下面有一块土地，是我的故乡。只是那里发生的故事，我再也不能亲自记录……

　　繁星耀九洲，明月寄相思。千里人相隔，两心遥相依。人生或许一路坦途，或许充满坎坷，但内心的归处总是有人守着一轮明月，等待相思的人归来，盼望山水有相逢。相思是每个人情感的起点，也是生活的意义。在尘世间流转的、饱经风霜的心，因为有了相思的情感才不会荒凉生长，因为有了相思的牵挂才能抚平一路上的创伤。相思就是所有情绪的寄托，能够荡涤所有尘世间的灰，也是时光尽头赏心悦目的落花，拂去沧桑、只叙衷肠。想到这里，想到明月之下仍然会有思念我的人，我在泪痕之下渐渐浮泛出一点笑容，布满阴霾的内心突然就有了一丝照亮前路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