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抚今思昔,儿时清晰的记忆大概始于六岁,那时的父亲原是在离家远一些的工厂当工人,平时寄宿于单位,大概一个礼拜回家一次,父亲回家时沿街尽是热情的打招呼声,总是一贯的平易近人,满脸笑容一直从村口进到院子里方才合拢。</p><p class="ql-block"> 可父亲于我幼时的记忆里面孔大多是威严的,以至于总有逃离的生分。当我肆无忌惮的于街巷中疯玩时,有人一嗓子:你爸回来了!便再无戏耍的兴致,惴惴的探头探脑的小心翼翼的极不情愿的回家。不过,那个时候的父亲却是我的骄傲,当偶有乡人远远的指着我说这是谁谁家的孩子时,我暖暖的却生出满满的自豪,因为,父亲在村里有着于人羡慕的工作,为人也一贯随和,还是村里一干发小的智囊,每回到家中总会聚来三五个朋友,不乏有村里几个干部做常客,我便也因此保有很多的虚荣,只是他一旦回家我便要牺牲了我的自由。</p><p class="ql-block"> 大约在我小学三年级时,父亲调到了离家近一些的工厂工作,为的是方便照顾逐渐衰老并伴有日渐老年痴呆的爷爷和年纪尚小的我还有二姐,从此开始了早出晚归的作息,有时间加强了对我的管束。淘气的我也从此失去了很多的自由,童年时代最最快乐的时光就此结束。</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是极不情愿的,甚至于说是极其痛苦的。但对于我以后的成长却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父亲于我童年的管束常常浮现,而今思来感激涕零。记得一个小雨淅沥的夜晚,我没听爷爷的安顿独自跑到村里的戏台上看电影,父亲回来寻见我像提溜小鸡似的把我狠揍一顿,那是我现在能记起的最早最清晰的父亲给我的责罚,打完后才教育我为什么这样不行,责罚后再讲道理是父亲于我明理的方式,这也就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的传统教育。</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我的管束是严格的,一巴掌打下去能感觉到疼却从不见红红的印记,一觉醒来就全然忘记了。只有一次,父亲感于我的厌学于下班回来的晚上辅导我学业,把土豆切成若干份教我算术,在我应付时气急后的失手于我头上碰起了一个庖,至今我都记得他抱着我眼含泪水的按揉。父亲严厉的背后其实柔情似水,也就是从那以后,我的学习成绩真的是有了起色,在小学校的排名从此没有出过前三,常被老师夸为聪明的孩子顺带加上一句就是淘气。淘气的我总是让父亲操心。有一次寻我不见时,父亲看见茅厕中有一头状浮游物,以为是我失足掉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以竿打捞却原来是邻居丢入的病死小猪漂浮的屁股,直到我回到家里,父亲都于惊魂之下连着如厕数次。那一次我竟浑然不知,长大后才深切的感受到父亲的爱意。</p><p class="ql-block"> 我的调皮给父亲制造过许多的麻烦的,至今都能想起我深夜酣睡教室时父亲寻我的样子,想起老师一次次叫父亲到学校数落我调皮顽劣回来后沉郁的脸颊,想起贪玩时摔断胳膊父亲连夜送我就医的路上心急如焚的焦虑…。父亲至爱我,我却让父亲操碎了心思,以至于父亲说起四个孩子中尤以我最是调皮,前三个加一块也没有我一个头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及至长大倔强执拗的我也没有使父亲省心多少,我是第一个没有让父亲操心工作而后又第一个丢掉工作的孩子,那时的我虽游荡在外却基本全靠父母支助生存,没有固定工作的我是那个时期父亲的心病,本分的父亲毫无办法只能任由我四处飘迫而忧心忡忡,平生节俭的他们只能于我离家时攥着早已准备好的一叠钞票千叮咛万嘱咐下不为例,可那个时期的我却每每如此。</p><p class="ql-block"> 我成家后的日子仍然窘迫,不时的会得到父母的接济,连我孩子的吃奶的钱父亲都以压岁钱的方式多给一些。当家才知柴米贵,养儿方晓父母恩。及到我日子有所改善之后,但于父母的回报却还是有限的。父亲看着我生活日渐稳定,眉宇间才有了些许的舒展,其实,我知道此时的父亲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p><p class="ql-block"> 父亲爱自己的孩子,更愿每一个孩子的家庭美满幸福,遇有家庭琐碎之事,总能推己及人从不护短,以包容和理解对待生活诸事,平生最大的欣慰就是看着儿女们各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且相互间相处来往亲近互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是家中的老幺,到我已人近中年时,父亲也老了,年老的父亲放下了手中活计后便越发衰老的厉害了,稳健的步伐也逐渐变得细碎起来,走路歇息的距离也越来越短了。儿女们都以为是衰老所致,谁都不以为是病魔正在吞噬着父亲的健康。日渐老态的父亲更期盼儿女回到身边的快乐,尤其是我和大哥。我安家到了省会,哥哥更远我到了相邻的省会,一年里儿子们回不了几次家,回家时就是父亲最快乐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我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回家总是自由些,每每回家父亲最大的快事就是晚饭后父子并坐于沙发上唠些家常,在家常中交心,释放着各自对于事情的理解和观点,大多情况是我寻来诸多亲历的故事说与父亲听,然后倾听父亲的评述,快乐了他也补充了我,有意识的翻出一些陈年的琐事,和父亲有说不完的话,往往能聊到深夜,总是打破父亲日常的作息规律,末了大多是在父亲的同一句话里结束的:不早了,明天再说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天伦之乐也快乐了我,我于父亲的交流中也老到了我对于世事的态度。父亲常教我为人憨厚些吃不了多大亏,小亏取长利;父亲劝我于事能够有包容心,包容像活水养一池生灵,臭不了自己。我于父亲的聊天中学到了不少,大多是于日久的闲话中得来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凡人总是有大智慧的,一些大儒们的语录常见于父亲朴素的话里,更耐人寻味具有说服力。父亲知我,我也知父亲,就是在这日常的闲嗑里我和父亲的思想碰出了火花有了许多的共鸣,父亲信任我,愿意把一切家里的大事小情拿来与我商量,并放心的交予我代为协调;我也欣赏父亲,总也把工作中生活里颇为纠结的事情拿来与父亲说说,日后处理的方式也总是能找见父亲建议的痕迹。我与父亲宛若益友,父亲却是我最好的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