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记忆】故乡的果园

翟永林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故乡的果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文/翟永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童年的记忆中,在家乡平城,村村都有集体的果林。每当秋季来临,苹果、山楂、核桃、葡萄等各式果实沉甸甸挂满枝头,在那个物资还很不丰富的年代,着实让人牵肠挂肚,尤其勾引得孩童们整整一个季节馋涎欲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故乡魏庄当然也不例外,而且是有两片果树林。一片位于村前的河沟内,高高低低的苹果树从东头一直延伸到西头。另一片在村北的纱帽山半山腰,十几层不太宽的梯田里长着大大小小的核桃树,山坡上是槐树和零星的桃杏树,村里人管那儿叫北掌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常跟着父亲去北掌洼的林地玩,半道上有两个泊池,有很多蜻蜓和蝌蚪,还有一种长着四条大长腿、在水面上嗖嗖来回划的虫儿,我们叫它“小鬼推车”。泊池边上,还可以捡到红的、黄的、白的,能在石板上画画的小石头。这里俨然是孩子们的乐园,可大人们觉着有水不安全,总是吆三喝五地将孩子们驱离。父亲也从不让我独自在那儿玩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北掌洼沿着山势从东到西足有一里多地,印象中诺大的林地总是父亲一个人在那里干活,而且总有干不完的活。有时候父亲会在干枯的树叶下捡出几个外皮已经干瘪的核桃,砸开后偶有果仁尚好可以吃时,我便非常开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对我来说,村前的苹果林更有记忆。因为果林就在自家院前的土崖下,能清楚地看到果树发芽、开花、结果直到成熟的每一个环节。林地周边用树枝和荆棘围了起来,两条通往鱼山的小道把林地隔成了好几块,青香蕉、黄香蕉、国光、红元帅等各个品种的果树应有尽有,是名副其实的苹果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果园对面就是鱼山,因山形似鱼得名。山上是密密麻麻的松树,漫山遍野郁郁葱葱。不同季节,松林里会有蘑菇、山峨子、地皮菜等难得的野味,还有樱桃、榛子、棉杛以及更多叫不上名的野果,也有山鸡、黄雀、野兔、松鼠等鸟禽和小动物,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掏到鸟蛋,是孩子们乐此不彼时常光顾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于果园,是很少有人去糟害的,那时人们对集体的东西怀有敬畏之心。记得有一次父亲病了,全身浮肿虚弱无力,接连几天吃不下东西,有一天忽然想喝点菜饭,可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实在没什么菜蔬,母亲急得屋里屋外团团转。我犹豫再三,壮着胆子下到土崖下,在林地旁的土坑里铲了半箩头烧土,下面埋了一个不大点的萝卜忐忑不安拿回家,才算让父亲喝上了半碗萝卜汤。</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高中那年,母亲执拗地承包了村里的果园,条件是看护好所有的林地不受侵害,果园的经济收入作为报酬。那是八十年代初期,土地下户后老百姓生活刚刚好转,社会上忽然就出现了许多不良现象,长头发、喇叭裤靡然成风,地痞、流氓肆意妄为,打架斗殴、偷盗树木、牛羊践踏林地的事情时有发生,社会风气非常不好。母亲没什么文化,却深谙处事之道,倔强但不迂腐,与人乐善好施,遇事通情达理,是那种有些见识之人,总想着供我们姐弟几个念书。那一年春天,母亲托人在集市上买下一头怀孕的母驴,本指望能养头小驴补贴家用,谁知时运不济,母驴遭遇难产而亡。母亲心疼不已,整日与父亲在林地里劳作,希望通过果园收入能有些弥补。每次回家,都能在林地里见到父母亲忙碌而疲惫的身影,修枝,施肥,锄草……等等。有次母亲懊丧地给我倾述,说父亲劳累的时候就生她的气,埋怨说忙乎一夏天抵不上一个驴耳朵。</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放暑假的时候,正是果子即将收获的季节,林地里早晚需要有人,我们兄妹几个正好可以轮番照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在地势较高的林地边搭起一个三角形的简易窝棚,夜里可以遮蔽露水和蚊虫袭扰。入秋后的夜晚,天气特别寒凉,不时会有露珠滴在脸颊上,衣服也会被潮气打湿。夜深之时,星星眨巴着眼睛,月色皎洁,万籁俱寂,只有蛐蛐在不停地吟唱,间或一两声鹧鸪或山鸡的鸣叫。这时候可以清楚地听到果子从树上掉落,或被松鼠啮噬的声音。父亲叮嘱我,倘若真有人来偷摘果子,做些声响把人惊跑就行,不要真去捉拿或伤害。我半懂不懂,也弄不明白,林业队留存的猎枪、地枪、地锚等用具,父亲都不让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天夜里,靠近河沟的林地里一阵瑟瑟作响,还真有人进了果园。那时年轻气盛,脑子一热全然忘记了父亲的吩咐,把猎枪填上火药和铁砂,安好引炮,蹑手蹑脚走到地边,朝着声响的方向拉动了一下枪栓。只听“砰”的一声,火光一闪,眼睛火辣辣的疼,眼前一片漆黑,听见林地里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由近及远消失在松林中。自己本来没想着就要开枪,谁知扳机没扣枪就响了。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父亲很快就跑了过来,夺过猎枪,在我的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脚。那是我这辈子打过的唯一一枪,也是父亲打我的唯一一次。如今,老父亲已经九十多岁,无论熬过怎样的艰辛岁月,也从未责怪我半句,更别说打骂。他那种先人后己、宽以待人的行为方式,成为我人生路上宝贵的精神财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苹果收获那天,母亲招呼全村男女老少都来帮忙,果园里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果子收集起来,每家每户分了一些,其余的全部过秤装车,邻村一家跑运输的个体户兄弟俩收购后送往了壶关一个罐头厂。这一年,果园收入了800元,母亲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年,在父母的精心照理下,果子的长势比上年更好。没想到的是,还是那兄弟俩以熟人身份拉走果子后却一直没来付钱,到后来这笔钱也一直没能要回。我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普通老百姓对老赖那种人的愤慨与无奈,见识了老赖那种人的无耻嘴脸,以致多年后仍然能想起这件事。也不知那兄弟俩现在是否还在,在的话也应该年事已高,生活过得可好?但愿他们能安度晚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