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闰土我的宝

烟雨江南

<p class="ql-block">  宝是我大伯的儿子,比我大两岁,全名郑必宝,以下称宝,小时候的玩伴。1960年左右我父亲回老家,看到大伯大妈已经饿死了,二伯一家也活不下去,就将二伯一家人从江北接到江南,宝也到了江南,落户在我们生产队。江北即巢县散兵公社姥坞村,江南即繁昌县三山公社孙滩村。常听二伯家必水说,要不是三爷(我父亲排行老三)用一担稻箩将他和丫头子(宝的小名)挑到江南来,早就饿死了。宝和我岁数差不多,天天在一起行影不离。一起玩泥巴,一起掏鸟窝,一起爬到树上摘桑树果子,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突然有一天,宝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年宝13岁,我11岁,关于宝的记忆就定格在11岁之前。宝的哥哥必金将宝接回了江北老家。宝的离去让我非常失落和沮丧,第一次尝到了分别的痛苦。宝也一定和我一样痛苦。不,宝比我更痛苦,他早早地没了爸爸,没了妈妈,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p><p class="ql-block"> 1978年我19岁了,过年期间,二伯家堂哥必水带着我回老家看看,见到了宝,宝带我去村子澡堂子洗澡。宝已改名叫财,因为大伯名中有宝,儿子名中不能有宝,为行文方便,本文仍称宝。见面很开心,双方少了童稚,多了成熟。宝讲述着白天种田,晚上在巢湖里打鱼的生活,辛苦中带着满足。我也简单也说我读完了高中,在村里当民办老师,刚参加完中考,未来不明朗。从老家回来后,一个好消息等待着我,在村里当干部的叔叔,从公社蒋秘书那里带回我的录取通知书,看来是宝给我带来了好运。若干年后,宝在哥嫂张罗下,娶妻生子,用锄头和鱼网,编织着梦想,我也走上了工作岗位,在县城安了家,我们按照不同的规迹生活着。再后来,宝的两个儿子渐渐长大,上了大学,也娶妻生子,在城里安了家。大的在上海,小的在宿县。宝在宿县带孙子,嫂在上海带孙子。</p><p class="ql-block"> 时光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们聚少离多。不是特殊情况,很难走到一起。几次走到一起,屈指算得过来。一次是他大哥去世,一次是他大嫂去世,一次是叔叔去世,还有一次是宝的小儿子发生矿难。每一次都是在悲痛中见面,在悲伤中分开。每一次见面都是一位亲人的过世。宝失去小儿子以后离开了宿县,去了上海,宝将刻骨铬心地痛埋进内心深处。最近一次见面是满哥去世,宝从上海坐高铁到芜湖,我从车站接到三山,那几天的气氛不适合回忆儿时的往事。下面是我和宝在一起生活的几个片断。</p><p class="ql-block"> 游 泳</p><p class="ql-block"> 老家屋后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两岸柳树随风摇摆,夏天的小河就是我们的乐园。烈日炎炎的时候,我们将衣服挂在树丫上,光溜溜跳到河里戏水,久而久之学会了狗爬式,也能闷着头潜水,在河床上摸贝壳。有一天,河对岸洋沙大队放电影,我们晚上将衣服顶在头上,和小伙伴一道游到河对岸看电影,散场后再游回来,漆黑的晚上,下河居然不知道害怕。</p><p class="ql-block"> 放鹅</p><p class="ql-block"> 放鹅是快乐的事。放学以后,我和宝一道将鹅赶到两里路之外的田里。刚收割后的稻田洒落的稻子就是鹅的口粮,即使没有了稻粒,收割后的稻桩子长出的嫩苗也是鹅的最爱。放鹅都是光脚的,经常在田里找黄鳝洞,找到了就用脚去捅,黄鳝就会从另一个洞口跑出来,再用手去扣住它。最喜欢在沟埂上挖坑,放上枯枝树叶点上火烤山芋,烤玉米。鹅也乐不思归,我们也乐不思归。看到鹅的脖子侧面慢慢鼓起来了,就知道鹅吃饱了,我们在落日的余晖里是赶着鹅回家。</p><p class="ql-block"> 拾粪</p><p class="ql-block"> 拾粪是脏活,我最不愿干的。但不愿干也得干,那时没有化肥,也买不起。家家户户门前屋都有茅厕,收集人畜粪。那时的大人不是叫孩子读书,而是叫孩子拾粪。拾猪粪、狗粪,拾回来倒在茅厕里发酵,种庄稼时施到田地里肥田。天刚刚蒙蒙亮,我和宝带着粪筐粪铲出去拾粪,早了看不见,迟了被人拾走了。小河埂下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拾上半筐,有时候更少,每次宝都比我拾得多。拾粪回家再去上学。拾牛粪是另有用途的。牛粪拾回来,用手搓圆按扁贴在墙上,俗称牛屎巴巴,晾干后用作燃料。这种活宝干得多,我干得少,我们家经常是我爸爸做的。有时候也背着粪筐出去玩,玩回来从自家猪圈里掏粪应付大人检查。</p><p class="ql-block"> 割草</p><p class="ql-block"> 不同的季节,草的用途是不一样的。春天草木葳蕤,嫩嫩的、绿绿的,用作饲料,割回来喂猪喂鱼,俗称打猪草。夏天,草长高了,猪不吃了,割回来用于肥田,俗称打秧草。将青草均匀地洒到田里,犁田时翻压到土壤里腐烂作基肥。秋冬季节,草木枯萎,割回来用作烧锅柴,俗称打柴草。最适合连根拔起,掼去泥土 ,晒干后堆成草堆。村子周围总是砍得光秃秃的。有时候也去检枯树枝,去河堤上铲草皮,铲草皮真是对大自然的过份攫取,罪过罪过。我怕蛇,怕蜜蜂,每次出去割草都是和宝一道去,有宝在身边,什么都不怕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童年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比如我们在小沟里将水戽干逮鱼,用蜘蛛网粘知了等等。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玩法,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回忆就像陈年老酒,越久弥香。</p><p class="ql-block"> 2022年2月29日于芜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