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埃 归于尘土 ——观电影《隐入尘埃》有感兼论苦难

呆子

这几天朋友圈好多都在转发议论电影《隐入尘埃》，一开始我并没在意，大概浏览了一下简介和剧照，根本就没想到女主角曹桂英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国民媳妇”海清饰演的，而且还是零片酬接戏，毁容式出演。也看到网上有人说这部电影不符合现实，是刻意卖惨，是丑化农村和农民。恰好早上看到朋友股神写了一首观后感的诗，于是我利用中午的时间认真地把这部电影看完了。正如我转发股神诗作的朋友圈所说：“我们同样从小山村一步步走出来，对农村的贫瘠有着深刻的入骨的理解。纵向看，我的国取得了长足进步；横向看，发展不平衡始终存在。你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它不真实。希望在接下来的乡村振兴中，农村能够得到长足的发展，特别是中西部的农村。” 正如莎士比亚所言，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一万个观众，就有一万种观点。结合观影过程，结合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谈谈我个人的所思所想。一家之言，贻笑大方之家；个人观点，切勿上纲上线！
　　总的来看，这部电影很写实，讲的是一对平凡而又贫穷、普通而又善良的夫妻相见、相识、相知、相守、相离的故事。虽然故事发生在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罗城乡花墙子村，虽然不看字幕我根本听不懂那些方言，但我对其中的很多场景都特别的熟悉，感觉就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人和事，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马老四当了大半辈子光棍，给三哥家做长工，几十年没要一分钱，却受尽冷眼；曹桂英是个体弱多病、不能生育，长期遭哥哥嫂子毒打虐待的可怜女人。一顿饭的功夫，贵英就被哥嫂当成包袱甩给了马老四，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人是否同意。后来贵英告诉马老四，她之所以没有反对这门亲事，是因为当时看到三哥打了驴一顿而马老四出去抚摸驴，给驴喂吃的，觉得他是个好人，而且她想能够睡在自己家的炕上，不想睡在雨地里。当然，她也知道，就算她当时反对也没有用。两个孤独的灵魂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就好比野地里开出的一朵小花，多少让人看到了一丁点儿希望。 贵英也算是幸运的，因为马老四对她是关怀备至。所以贵英冒着寒冷夜晚在路口等马老四，怀里热水都换了几回。我当时脑海里立马弹出一个词——相濡以沫。因为她从小被哥嫂欺负，只有在马老四这里才找到了温情与慰藉。而一直被三哥当长工使唤的马老四，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被人关心被人惦记的温暖。虽然他们很穷，结婚没有办酒席，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甚至连住的房子都不属于自己。他们种小麦的种子，是找村里赊的；他们孵小鸡的鸡蛋，是找别人借的；就连盖新房的茅草，也是拿其他东西跟别人换的。可就是这样贫瘠的生活，他们却惺惺相惜，活成对方生命里的光，温暖彼此。当众人嘲笑贵英尿湿裤子，马老四默默脱下大衣披在贵英身上，好挡住裤子；在盛夏的夜晚，他们睡在房顶，马老四担心贵英掉下去，就用绳子系住贵英的身体；在丰收的麦田里，马老四用麦子在贵英手上压出一个梅花印，两个人一边啃着馍，一边相视而笑，没有99朵玫瑰的浪漫，但这梅花印却是这个木纳的男人最浓烈的爱意表达，这就是简单的幸福。他对贵英说等卖了苞谷带她去市里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她小便失禁的毛病。贵英说她活了这么大还没去过市里，马老四说他也没去过，到时候他们去了美美的浪一浪。此情此景，胜过那些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的承诺，也胜过那些天长地久的誓言。特别是在摇曳的灯光下，两人对着纸箱里的小鸡有说有笑，对未来充满憧憬时，我深切地感到：虽说贫贱夫妻百事衰，但幸福与物质条件并没有必然联系，只要两个人心心相通，同声共气，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小确幸。 正如秋葵妈在《海清“毁容”，亿万网友却爆哭：〈隐入尘烟〉的这3个真相，你一定要看透》一文中讲的那样：“他们没有说一句爱，却爱得惊天动地；他们没有喊一声苦，却苦得彻头彻底。”难怪有网友在观后感中说道：“一生最重，不过饱餐与被爱。一生所求，不过温暖与良人。一生所爱，不过守护和相伴！” 马老四和贵英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为张永福献血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报，甚至连张永福儿子送的2件衣服，最后在卖粮食时也折成钱还给他了。第一次借住的旧房被拆时，马老四看到地上的燕子窝，还为找不到家的燕子担心。第二次借住的旧房被拆前，马老四专门把燕子窝里的小燕子赶走，免得被推土机弄伤。等到他们自己盖房子时，他专门建了一个燕子窝。这一细节的刻画，就充分说明他们心善。当时我耳边却回荡着“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由来只有富人笑，有谁听到穷人哭？”
　　但是他们的善良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为了让村里的首富活下来，好把欠村民的钱还上，村民道德绑架马老四，让他免费给首富献血；为了得到城里的房子指标，三哥利用他；而靠马老四的熊猫血才活下来的首富，则一边吸他的血，一边嫌他脏。马老四用他的血，换来了全村人的债，换来三哥城里的房子，可在贵英落水之时，却没有人挺身而出去救贵英。那一刻，他们所有的善良，都成了笑话。
雨果说过：“在天生的万物中，放出最大光明的是人心；不幸的是，制造最深黑暗的也是人心。”我们听过太多好人好报的故事，可我们不得不承认：不是所有的善良都有好报，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王小波说：“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第一要好好做人，第二不要惯坏了别人的坏毛病。”做人当然要善良，但我们的善良要有点锋芒。遇到冷漠自私、唯利是图的人，付出再多都会被欺骗、被辜负。人生只有一次，真心只有一颗，别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正如有阳光就有阴影一样，万事万物都是对立统一的。受经济条件和文化水平的限制，广大的农民有善良淳朴的一面，也有自私自利的一面；有宽广忠厚的一面，也有斤斤计较的一面；有通情达理的一面，也有胡搅蛮缠的一面。我从农村出来，对上述问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不在少数，当然不仅是农民，城市的人也存在同样的问题。所以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这篇文章中早就发出了“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声音与论断。可能这样的问题在国外也有，毕竟是人性使然。
贵英到死都舍不得吃一个鸡蛋，马老四最后吃那个鸡蛋也是为了压一压农药的味道。其实贵英死了的时候，马老四应该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他还掉了所有的账，还掉了10个鸡蛋，放生了驴。他用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阐释了什么叫责任，也表达了与贵英生则同衾死同椁的深情厚意。至于马老四到底有没有死，其实都不重要了。就好比沈从文《边城》里的最后一句话：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以上是对看电影后的一些感想，因为不想动脑筋，很多文字是引用秋葵妈《海清“毁容”，亿万网友却爆哭：〈隐入尘烟〉的这3个真相，你一定要看透》一文，在此致谢！

　　接下来谈谈我对苦难的理解。相比同龄人，我算是吃过不少苦的人，当然还有更多的比我更苦的，像一开始提到的股神，和我一个地方的，可能他当年的情况还不如我，但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他如今在京城、在投资圈也是声名赫赫，不说他海淀区的房子，光是阿那亚的别墅，好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苦难从来不值得被歌颂，值得歌颂的，是在苦难中依旧努力过活、拥有着蓬勃生命力的人。”

马老四做土砖时，有一个细节，每次放完砖后，都会在匣子里面放上一点沙子，这样下一次放砖时就不会粘在木匣子里。我小时候就见过大人们这样做土砖，和泥时还要在里面加点斩断的稻草，增加砖的强度。后来还见过叔叔们和堂哥们做红砖，工序差不多，只是增加了建砖窑烧制的过程。但这种情况在我的老家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可能我们那里相对于西北的农村条件还是要好很多吧。

电影中有一个镜头让我感触很深，就是贵英坐在木耙犁上，马老四用驴拉着翻地。一下子让我想到了1997年的夏天，正是双抢时节，我借了二叔的牛来耙地（不是犁地），但由于我是第一次弄，力量又小，一不小心就把牛的右后腿弄伤了，为了抢农时，我自己当牛拉耙，让父亲在后面扶着耙，绳子深深地勒进我稚嫩的肩膀，也惹来周边人的讥讽与嘲笑。至于第一次打农药背不动喷雾器，只能用两根木棍支持着勉强站起来；第一次挖田埂不小心挖到大脚趾头；帮人抬预制水泥板压伤脚；为了挣学费，大学期间承包打扫大教室，结果遇到心仪的女生窘到无地自容，当家教，给人代考，教人跳交谊舞，发表文章挣稿费，到火葬场的工地打暑假工(给一个建筑工地做饭，一天四顿)，总之什么挣钱就干什么。也许是因为过早地尝过生活的苦，以致于我后来在湖北广水参加新训、贵阳抗雪灾、彭州抗震救灾，甚至在边疆一呆就是二十一年，我都没觉得有什么苦的，哪怕写硕士论文时的穷经皓首、学CPA时的苦苦煎熬，我都觉得不过如此，因为我早已被生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了，颇有几分向死而生的豪情与悲壮。

　　看到马老四献血，我就想起了大一时，因为没生活费了，想着去献血能发个50元补助，结果一次献血400CC后才知道是义务献血，只发了一罐牛奶和一件文化衫。我现在都记得当时和我一起去的室友小马晕血，抽完差点晕倒了。现在的他在东安县某个学校也是校领导了。为此，朱哥当时就说我了，我一直记得他说的话：你傻啊，都说血是钱，血是命，你怎么一下献那么多。如今朱哥也是老家一中有名的老师，每年回去我们都会聚聚。还有当年教我跳舞的高哥（如今是老家市绩效办的领导）、顺哥（复旦博士毕业后在苏州一个大学当教授）、峰哥（老家六中副校长）等等，想想当时真的是穷快乐。看到马老四和贵英下雨时给土砖盖塑料布，最后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却又苦中带笑，我就想起了我的老房子，也是一到下雨就到处漏，有一回水还进到了房子里面，能抓到鱼了。为此高中时我还专门让字写得特别好的肖萼方同学帮我誊写了一份《陋室铭》压在我书桌的玻璃板下面，既是自勉自励，也是自嘲自省。

看到他们自己动手盖房子，我就想起2012年我休假时在乡下老家盖房子的情景，虽然当时我已入团（此处想起一个段子——某女被问：是处女吗？女答：说是吧，我已生了孩子；说不是吧，我还没结婚。就算是个副处吧），却仍然每天一个人在搅拌机旁边和了很多很多的水泥。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做过来的。

我始终认为，苦难是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而我，包括股神，都是那个战胜了苦难的强者。这么多年，走过大江南北，游历长城内外，睡过湖南娄底火车站的站台，也住过贵州黄果树大酒店的贵宾套房；坐过国航的头等舱，也坐过绿皮火车的硬座；参加过盘古七星酒店一饭数万金的局，也为省钱连续几天只吃方便面；见识过帝都北京的恢宏大气和高级领导的谦虚低调，也见识过故乡小镇的凌乱逼仄和一般职员的飞扬跋扈；见识过魔都上海的富丽堂皇和有钱人的一掷千金，也见识过老少边穷的寒酸落后和贫苦人的衣衫褴褛；见过很多“富二代”“官二代”出类拔萃、勤勉上进，也见过很多“穷二代”“农二代”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北上锦州山海关、南下广州海南岛、东访舟山普陀山、西眺珠穆朗玛峰，在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也深入领略了各地经济社会文化的巨大差异。在中国，不管好的坏的，不论对的错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毕竟，任何微小的数字乘以14亿都是巨大的，而任何巨大的数字除以14亿也是微小的，存在即合理，不必大惊小怪。 上午看到坝塘的蒋镇长发了一条朋友圈：“有人说生命始于30岁，有人说是始于50岁，其实都不对，生命始于不再取悦于围观者。仰望星空：人人都向往月光下谋爱、烟火里谋生、文字里谋心、音乐里谋魂的生活；最终理想败给现实，婚姻里的大部分男女依旧只能是在烟火里谋生，在孩子里谋爱、在琐碎中谋心、在自我时谋魂…”，深以为然，真的是于我心有戚戚然！在此借用，顺便致谢！
　　我们终究都要归于尘土，我们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就要留下一道绚丽的身影。只要开始努力，什么时候都不晚，因为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天高云淡，山高水长，虽然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但哥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