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行旅之法国2——三个女人一台戏 张戬炜

岚炜言

于旅人而言，到了巴黎，必定会去打卡的地方，是卢浮宫。卢浮宫，号称世界博物馆之首。可是，游客参观卢浮宫的时间，一般只有3个小时。建筑物占地面积为4.8公顷，设有绘画馆、雕塑馆、希腊罗马艺术馆、埃及艺术馆、东方艺术馆、装饰艺术馆6个部分，位居世界四大博物馆之首，3个小时，连走马观花都不够，遑论认真领略艺术之美。于是导游界，没有说错，就是导游界，也就是绝大多数导游，对卢浮宫的介绍，就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换言之，卢浮宫是个大剧院，唱主角的，是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一个是古希腊雕塑，名叫《胜利女神》。一个也是古希腊雕塑，名叫《米洛斯的阿芙洛蒂特》，中国名字叫《断臂维纳斯》。一个是达·芬奇的油画《蒙娜丽莎》。

听到导游如此介绍，我觉得这个说法太敷衍游客了，偌大的卢浮宫，怎么只看三个女人就可以了？等面对目迷五色、色彩斑斓、斓之烁烁到穷尽我所熟知的全部形容词，还不能准确地描绘我所看见的艺术作品时，突然领悟到导游们的伟大。确实，3个小时，对于不是艺术家的我，以及作为游客的参观者们，能够把这3个女人好好欣赏一下，认真地领略其中美感，就不虚此行了。

胜利女神

约公元前三世纪，为了庆祝一场海洋战争的胜利，希腊人创作了这尊雕像，安放在萨莫色雷斯岛上的卡比利神殿里。胜利女神，站在战船的船头，沐浴着浩荡的海风，张开飞翔的翅膀，宣告胜利。神殿在漫长的历史中终于倒塌，胜利女神被埋入废墟。1863年4月，被法国领事查尔斯·尚帕佐在废墟中发现，运回巴黎，归入卢浮宫。

因为是出土文物，且出土时已经残缺，没有头部与双手，所以雕塑上没有作者签名。一般认为这是古希腊某位伟大雕塑家的作品。有好事者，考证出这个女人是泰坦神帕拉斯和斯梯克斯的女儿，又是什么人的姐妹，还是一个背叛自己阵营帮助敌方取胜的女神，作者是古希腊雕塑家萨摩屈克拉等等。作为一个中国人，谁的女儿、谁的姐妹、谁家的叛逆者，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面对这件伟大雕塑作品，心灵所能感受到的美。

此时的我，感受到的是风。我的眼睛看不见风，但胜利女神飘扬的长裙、飞扬的翅膀、昂扬的身躯，让我看见了风，看见了爱琴海的风，地中海的风，大西洋的风，自由、舒展、不羁的在大海上鼓荡的浩然长风。长风中充满了太阳的光芒。人类的自尊与信心，在灿烂的阳光中，像胜利的旗帜，在蓝天、蓝海铺就的蓝图上，迎风飘扬。

断臂维纳斯

维纳斯，希腊语叫阿芙洛蒂特，希腊神话中掌管美学与爱情的女神。艺术家们则奉为艺术女神，又称美神。一般人认识的维纳斯，就是卢浮宫里这位断臂维纳斯。其实，希腊雕塑家们塑造了无数个维纳斯雕像，以表达心中对美的追求。断臂维纳斯，只是众多维纳斯中的一个。正如中国书圣王羲之，一生留下很多墨宝，但只有涂涂改改的《兰亭序》广为世人所知一样，众多的维纳斯雕塑中，唯有这尊残缺断臂的维纳斯，全球闻名。

断臂维纳斯，1820年2月，出土于希腊米洛斯岛。挖她出土者为一位农夫，出土时已经断为两截。随后，一位法国军官与另一位希腊官员展开争夺，争夺中几乎动用军队，维纳斯的双臂在争夺中被毁。最终法国取胜，断臂维纳斯归入卢浮宫。欧洲的眼睛为之一亮，无论君王百姓，还是艺术家，无一例外膜拜于衣裙之下。

这尊雕塑之美，我也无法用掌握的词汇来形容。仰视中，想起一部传记的描述，法国伟大作家雨果临终前，听到了上帝的召唤，他倒在地上，爬向书房，伏在书房中的维纳斯塑像脚下，放声大哭。又想起法国雕塑大师罗丹，关闭所有的灯光，点亮一支蜡烛，一厘米一厘米地体会维纳斯身体上起伏变化的光影，发出这样的感慨：“你瞧照在乳房上的光，肌肉上充满魅力的暗影。你瞧像云雾一样在美妙身躯最细致部位上颤动的微光。这些明暗交界，如此精微，好像要融化在空气之中。这难道不是黑与白卓绝的交响曲吗？”

是什么原因，让欧洲最伟大的艺术家，如此膜拜？是什么元素，让无数站立于她脚下的人，为之倾倒？就是这尊因残缺而伟大的雕塑上，一厘米一厘米地洋溢、散发、传达出的、语言难以表述的、属于人类的崇高美感。

蒙娜丽莎

蒙娜丽莎，全球知名。站立在蒙娜丽莎面前的人数，每年超过600万，平均每天3万。广告语“永恒的微笑”,让她成为卢浮宫里最耀眼的明星。她也是中国人最熟悉的西方绘画，没有之一。

人头攒动之中，我远远地看着这位名动四海的女人。我想说，600万人中，真正看懂的，恐怕没有6万。我知道，我也没有看懂。正如中国名著《红楼梦》，每个读过的人，都说魅力无穷，其实，用曹雪芹的话说，满纸荒唐言，谁解其中味。少有人能真正看懂，都是起哄而已。如果真懂达·芬奇，那么，卢浮宫里还有达·芬奇《岩间圣母》等另外几幅油画原作，为什么就没有那么多人为之关注、为之驻足？

我只能十分浅薄地说，对于达·芬奇而言，绘画，只是这位全能天才追寻古希腊先贤精神的一种方法。蒙娜丽莎，是表现得最充分的一幅作品。这幅伟大作品，重要的不是构图、笔法、色彩、人物，而是作品中重现的古希腊以人为本、让人取代神，成为世界中心的观念，以及推动欧洲文艺复兴、重构人类文明的力量。

雕塑与油画，是西方艺术的主要形式。希腊神话，是希腊艺术源头，也是欧洲文明的文化原点、文艺复兴的精神核心。身为游客，来到世界上最宏伟的艺术殿堂，如果真心想体悟西方艺术的源与流，体悟在古希腊到文艺复兴的发展进程中，西方艺术家用刻刀和画笔，完美地表达对美的渴求、对生活的礼赞、对生命的讴歌，体悟因这种渴求、礼赞、讴歌而产生的人文主义思想、人本主义价值观，那么，三个女人构建的这一台壮阔演出，可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