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JJ Bar

很多人喝了酒喜欢聊天。至于聊得好不好，据说要看喝的是啥酒。

俺们店的一位常客沈客官，聊天就特别好。

沈客官长得文质彬彬，个子不高。他总是戴副圆框黑眼镜，穿着对襟布扣的棉布衣服。很奇怪，他总是一个人很晚的时候来喝酒。

到了酒酣耳热，客官就问俺：“见过行尸走肉吗？”

俺以为他说的是十多年前的美剧“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就答道：“看过一点儿，不太喜欢。”

他微微一怔，然后笑着说：“我不是说僵尸复活，那是你们年轻人的爱好咯。古人说，‘夫人好學，雖死猶存；不學者，雖存，謂之行屍走肉耳’。就是说人要是不读书，就像有身体没有灵魂”。

这时他把头向我靠过来，低声说：“我说的是一个大活人，领着一排尸体行走；去哪儿，啥时候走，啥时候停，都是那个活人说了算。尸体自然是冷冰冰的，面脸也没有表情，自始至终是听人调度，跟着翻山越岭，又不履鞋子，走得脚底磨薄了都不会停咯！当然了，只能在黑夜走，不能让普通人看见，也不能让狗碰到。”

俺乐了：“这个好玩呢。”

客官把目光投向眼前的虚无，幽幽地说：“活着的时候回不了家，那就只好请人把尸体带回去咯。”

“你说的是真事啊？”我有点儿不安地问。

“请再倒一杯吧。”

看着面前的玻璃杯又盛满了晶莹剔透的液体，客官开始了他断断续续的叙述。像是给我讲，又好像是跟自己说。

“从前的人坚信落叶归根，可那时候交通又不便捷，特别是在山里。所以才有了赶尸人这个营生，很辛苦咯。… 可是没有赶尸人，逝者无法还乡，生者也无法得到心灵籍慰。… 你看现在，那些流落在海外的，最终还不是要留在那里，连魂儿都回不来咯。”

这位沈客官，他的故事总是这么有趣。每次他来，俺就知道他要的是酒鬼酒。这个酒很特别，产地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是馥郁香型白酒的代表。光顾俺们店的北方人大多偏爱汾酒二锅头这类清香型白酒，也有喝老白干类的；馥郁香型就比较小众。不过，俺店里总会留一罐酒鬼酒等沈客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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